这么远,那么近

2020-08-10 12:03:42

爱情

为了用上这把烟花棒,凌青山去医院看完病又吊水。他举着吊瓶和应如是去到医院停车场,非要把那把东西给点了。

他的出现本来就在小小的食堂引人注目,现在又坐在实习生旁边,更是被无数双眼睛打探。凌青山也知,这群人暗地里称呼自己为“太子爷”。

“你的礼物都堆成山了,还差我的吗?我和你又不熟。”应如是答。

他一阵心酸,欲哭无泪。曾经的认知早就被现实压垮,父母老了,生活窘迫,债务压身,何谈“少年心事当拏云”呢。

回应了,她只能跟着他吃苦。可他不想要应如是吃苦,一点点苦也舍不得让她尝。

说完,应如是掉头就走,也不管还在花坛里挣扎的凌青山。

下班时,凌青山佯装有事要谈,特地在法务部多留一阵。身边的人零零散散地走了,剩应如是留到最后。

凌青山绷不住,笑出声来。应如是放下刀叉,对他说:“我最近可能很忙,我申请了去国外的workingholiday。如果申请下来,也许我们很久都不能见面了。”

无奈,她只好拎着东西,沿路去找凌青山。经过公共厕所时,她看到了扶门而出的凌青山。

凌青山看着那笔钱,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他无法解释心头的躁动和烦闷,只是一味地吞咽着喉头的酸涩。

让凌青山意外的不是这句话,她常常语出惊人,这话算是客气的了。他看着应如是那部手机,屏幕被摔出了蜘蛛网,侧面的油漆也被蹭掉了。他想,这玩意儿估计小偷都不想要。

“不是。”

“你知道她?”凌青山十分意外。

应如是生日的当天,凌青山下了班去法务部堵她。这时,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他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头也没抬,手上还在收拾东西:“你不会是因为我的生日特地赶来的吧?”

“看吧,你这优越感又来了。你唾手可得的东西,也许我一辈子都得不到呢。”

凌青山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放在应如是面前,应如是抬头:“做什么?”

凌青山再次被她逗笑。得,这上万的毛衣是不好,既不能手洗,又不能干洗。

应如是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掉头就跑了。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可每个周末回家,看到房间墙壁上悬着的鸡毛掸子,他就会想起应如是。那张便利贴也被他收在钱包里,叠在缝隙中藏了起来。

凌青山将她带回家,父母已经睡下,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应如是本想自己煮包方便面就行,谁知凌青山十分熟练地点火热锅,开始煮面、炒蛋。

她说:“你知道住院费一天多少钱吗?你耽误得起你妈妈的病吗?为什么在我面前还要讲这点面子?先拿着吧,有钱再慢慢还我。我先回家休息了,明天来替你。”

“谢谢我妈?你都没能转正,还谢她?”凌青山表情古怪,看她像是看傻子。

手术费约两万元,凌家连这些钱都拿不出来了。她正想着,紧闭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又是惊叫。

“什么?”对方好奇。

凌青山恨不得伸手掐她的脸,她气鼓鼓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2.

“生日快乐。”应如是绾了一下落在额前的头发。

母亲的病不能再拖,凌青山也不能让应如是的银行卡被债主发现。万一他们得知应如是的存在,那她的生活也将不得安宁。

直到视线被眼泪晕染,凌青山才察觉,也许应如是对他的感情,远比他曾经料想的要多得多。

本来搞投资的,十个项目赚了两个就够吃喝,赚了三四个后代也不用愁了。可如今市场不好,项目稳亏不赚。凌青山不管是回家还是去公司,都像被阴云笼罩着,处处都是阴霾。

女生举着玻璃瓶颤颤巍巍地走到凌青山面前,小声问:“要不然,你喝点解解气?”

“好了,不说我的事了。你那女朋友呢?还谈着吗?”应如是一边吃沙拉,一边偷空问他。

应如是看向凌青山,表情认真。看得久了,他发现应如是的虹膜是浅棕色的,被灯光一照,像琥珀。

凌青山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他拿着瓶子晃了晃,问:“一个人拿瓶酒庆祝什么呢?”

居然是应如是。

他将银行卡插入机器,查询余额,却发现银行卡里的钱多了。他查了明细,发现每个月固定会有一笔钱存进来。钱数不少,只怕是对方咬着牙省下来的。

“有。”

他想起身,可因为蹲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他扶着车尾缓缓起身,从包里掏出银行卡、纸和笔。

和她比无聊,倒是真没意思。凌青山“啧”了一声,也就放过她了。

凌青山没办法跟应如是道别,他害怕电话会被人监听,也会牵连到应如是。

改吗?周围都是这样的朋友,改也没必要。而且改给谁看?他放低姿态去讨好一个半大不小的女人?

城中的高楼是第一个被变卖的,后来家中的不动产一样一样出售,车库也越来越空。

凌青山被她无耻的言论震撼,喝到嘴里的东西如数从鼻子里交代出来。好在黑灯瞎火,也无人瞧见他的狼狈。他随手撩起衣角擦了擦鼻子,声音“嗡嗡”:“你这是什么逻辑?”

凌青山抬了抬手,像是在和过去道别。

坐上车后,应如是被他带到赛道上感受了一番。她感慨:“原来真的能飞啊!”

“嗯?”

“何错之有呢?你做得再对不过了。别人有光明的前程,何苦来蹚我们家的浑水?”凌青山笑得苍凉。

见他的瓶子空了,女生便起身。她拍了拍裤子说:“好走不送。”

他再也忍不住,一个人回到房间,闷声流泪。

看了一阵,他暗骂自己无聊,连这种小事都看得津津有味。

凌青山噎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差点没起身揍人。谁知他却听到应如是说:“我就是那个鬼,我偏要,怎么了?”

应如是一只手持筷,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敲敲写写。她将手机屏幕转向凌青山,他看到上面的字: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无话,相对而坐。她吃她的饭,他喝他的粥。凌青山偶尔偷看应如是吃饭,她吃相斯文,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让他想到了松鼠,无端觉得可爱。

他真的好累,可为什么都这么累了,他还是会想念应如是?

应如是扶着他上车,又驱车往医院赶。她问:“你要我等,不会是因为你去拉肚子了吧?”

应如是表情自在地点了点头:“当然有啊。”

此时,有两道人声远远地传来。一道男声远远地喊着:“应如是,早点把那辆车给我卖了,不吉利!”

她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只有她的话还留在凌青山的心中。

“你还挺不客气的。”凌青山撇了一下嘴。

“我这衣服不能手洗。”凌青山说。

“分了。”凌青山说。

应如是和凌青山毕业后,应如是从公司离了职。凌青山请她吃饭,应如是坐下来的第一句话是“替我谢谢你妈妈”。

凌青山倒在小树丛中无处借力,又不肯拿手去摸泥巴地,折腾了半天都没站起来。

“前者呢,我知道拿了公司的手机,离职时是要归还的。后者呢,我就更不可能要了。”应如是说。

码头亮起了街灯,商贩拉开了架势。凌青山躲避着地上的脏水跳着走,应如是在旁边笑个不停。

6.

别人想请他还请不到,她这是什么口吻,居然还带了几分嫌恶?

凌青山忙着四处借贷,昔日的朋友凭空消失,有时打通了一两个电话,一听是借钱,忙不迭就挂断了。

后家族企业破产,凌家能卖的都卖了。凌青山的车库被卖空,连这辆车也没保下来。

4.

应如是给他打电话,凌青山的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怎么个意思?”凌青山来了兴趣。

他看了看马路对面的玻璃大楼。知名建筑师设计,本市第一高楼。这座大厦二度易名,现为某跨国投行所有。

两人心知肚明,凌青山的女朋友交往的不是感情,而是有没有用。所谓婚姻,在普通人身上是一蔬一饭,在他们身上,则是价值千金。

后来两人一直没再见过,凌青山夜跑时没见应如是,朋友也没再提及此人。有时凌青山也会想,这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缘分的人,还真是遇不着。

能卖的全卖了,一家人身上还背着不少债,那是凌青山从前觉得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数字。

他剑眉一扬,俊秀的脸上尽显无赖相。

3.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垃圾从哪儿来的,不就是你们吃剩下的东西?吃的时候没见你觉得脏,扔的时候倒是躲得远远的。多脏的事啊?愿你以后永远手不沾泥、脚不踏土,活在天上、活在云端。”

家庭和睦温馨的气氛是,那份弥足珍贵的感情也是。

“那……干洗?”

“你不会去的,我要去码头夜市,自斟自饮庆祝生日。”应如是笑道。

10.

从母亲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凌青山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沸腾的油锅里落了一滴水,满锅都是噼啪作响的动静。

说什么喜欢都太轻了,她的感情让他无力回应,也无法回应。

应如是上前一步,将银行卡和字条塞到他的手里:“这些钱就当我借你的,你先给你妈妈治病。”

直到宾客全部离席,凌青山去找应如是。应如是背了个半人高的垃圾袋,艰难地往垃圾桶的方向走。扔垃圾时,凌青山生怕她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垃圾一起掉进去。

回到家,凌青山在礼物山中发现了一样特别的东西。他看到了一把鸡毛掸子。

“我记得她好像叫……叫应如是。”另一人说。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眼见着家和公司都被搬空,他却只能看着。

“好吃就多吃两口,不要浪费食物。”凌青山说。

凌青山本来就疲惫沉重的身体又是一僵。

“帮你把衣服洗干净。”她说。

“那我忘了你可怎么办?”凌青山的语气略带着赌气的意味。

凌青山扶额,他能说什么?简直是鸡同鸭讲。

十二个字龙飞凤舞,如她本人一样飞扬跋扈。凌青山手握鸡毛掸子,苦笑不已。

凌青山有气无力地掏出烟花棒:“上个女朋友喜欢浪漫,于是我为了给她制造惊喜,就在车里放了点烟花棒,可没给她用上我们就分手了。这次你生日,我便想起这东西了。”

事实又是怎样的呢?

文/沈熊猫

一日,凌青山从餐厅下班,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的心“怦怦”直跳,本该在国外的应如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不就是自作多情吗?我又不是青山,青山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对方不屑。

可应如是不领情。凌青山来接她,她绕车一周,在车屁股的“Mountain”上点了点,说:“烧包。”

“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凌青山说。

“《挪威的森林》啊?”应如是问。

她鲜活古怪,和他所认识的人不太一样。她像是裂隙中的一道光芒,而他在旁边好奇地观望。

“名字很特别,我点的让她留下。这女孩争气,每天都最早来、最晚走,不懂就问,也不怕挨骂。”母亲说。

等他们走了,凌青山帮着收拾桌面。桌上摆着一瓶没喝完的酒,他晃了晃,还剩下挺多的。

大概是凌青山的目光热烈,应如是抬起头。见到是他,应如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吃饭。

“谁送的呢?”凌青山好奇。

凌青山不自觉地喝了一口粥。

母亲边翻阅文件边说:“应如是。”

后话凌青山没说,公司都是我们家的,我爱给谁给谁,你拿着不就好了?

其实他也不是真想要礼物,只是不想她走得那么快。凌青山说:“熟不熟不是你单方面决定的吧?不给礼物,我就不给你结工资。”

“可我相信,我就是知道。我见的他是什么样,那么他见的我,也是一样。”应如是拉开车门,拿了手机。

从那以后,凌青山便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注意时没察觉,原来他隐形的优越感极强。不仅是行为举止,就连字里行间也有说不出来的高姿态。

此时,朋友指着他“哦”了一声。凌青山不解,朋友说:“你和她的名字还连上了呢。”

“应如是,你当年肯定没想到,那么怕脏的我,现在也倒起了泔水桶。你啊,你给我的生日祝福像是反话。”

不过二十分钟,两份炒面就上桌了。

应如是突然扬起手,作势朝他脸上摸去。凌青山被她的动作吓得后退,没注意身后的花坛,后脚跟磕到凸起的石台,没稳住重心,仰面倒了下去。

“你看那凌家都破产多少年了,凌青山的东西,鬼都不要。”那人说。

他拿出手机,在通信录里挨个寻找,找到了应如是的名字。

“比我好吗?”凌青山突然较起劲来。

“饿不饿?”

事务所的工资不低,只是每天都很忙,等到他有空去银行存钱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哗啦”一声,像是凌青山心里的水中月被人掬起。他想,怎么这还有点浪漫呢?

太迟了,这些东西都来得太迟了。

凌青山正准备过马路,银灰色的跑车一闪而过。他注意到车辆尾灯,眼神不自觉地追着那辆跑车而去。

凌青山将父母安置在租来的小屋里,这屋子还没有原来家里的一间书房大。向来妆容精致的母亲显出了老态,儒雅绅士的父亲在短短半年内头发全变得花白。

餐厅打烊,凌青山帮着后厨倒了泔水桶,再拿着脏桶回到厨房。他洗了手,拿着酒去后门台阶处坐下。

她去到凌青山打工的餐厅,老板说,凌青山拿了工资就辞职了。

“那就忘了吧。”

他堵在路上时收到了应如是发来的消息:你没来送我挺好,我哭的样子你也看不见了。去了国外我会给你用新号码报平安,勿念。

“有什么区别吗?”

他被这样的注视看得愣住,问:“谢你?谢你什么?”

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凌青山,如今已能撑起一个家。其中艰辛,应如是不忍细想。那通错按的电话,更是让她心惊。

“我说什么了?我忘了。”应如是答。

“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凌青山问。

感情看不见摸不着,不如实实在在的财富有价值,自然不配放在天平上权衡考量。

侧身走出会议室,他听到有员工在小声议论:“合作律所的代表来了,一个女人,居然开那么扎眼的跑车。”

进电梯时,凌青山摁亮了一楼的按钮。当电梯门合上,他又按下了B1按钮。

“一根鸡毛啊,说不定还是从你的生日礼物上拔下来的呢!”应如是瞪他。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辛弃疾的一首词。”应如是说。

“就是因为好吃,我才觉得难过。”

这是凌青山第一次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只是觉得,现在不问,以后可能更没机会了。

铁锹的手柄上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掸掸你心里那点偏见。

凌青山和应如是同时冲进房间,发现凌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父亲惊慌失措。

想来想去,只有应如是那个傻子会做这种事了。

凌青山母亲住院的消息被债主知道了,债主觉得她有钱住院,那一定还能榨出一点钱当先还利息。一群人跑去医院要债,无奈之下,凌青山只能带着父母匆忙出了医院。他们回家收拾了行李,赶去火车站后买了车票,去了其他城市。

应如是问:“你还有事吗?”

最有意思的是,明明是她的错,她起码得表现出几分胆怯和心虚吧。可她没有。

“你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不过凌青山那点嫌恶被她点破,多少有点狼狈。他以为自己装得挺好,结果还是被人察觉了。

“没庆祝什么,就是有人送了一瓶酒,我就喝了。”她说。

“我不要。”

这还是第一次见应如是流露出如此震惊的模样,凌青山的心里很是爽快,笑得很得意。他说:“喏,给你礼物。”

凌青山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楼下,塞上了车。他设定好导航后,便驱车开往海边夜市。

凌青山的心情逐渐好起来,谁知母亲又说:“只是她出身太一般,又不带资源。实习期结束,我会给她一封好看的推荐信。”

落款——应如是。

他最爱的始终是自己,热闹新鲜的东西,看看也罢。

女生眉头一拧,想了半天说:“罪魁祸首是这瓶里的汽酒,你就把它喝光吧。”

“不累。”

但光芒这东西,离得远觉得璀璨,离得太近又觉得刺眼。凌青山不是飞蛾,他的理智不足以让他去扑火。

所有人都说应如是大概是被凌青山给骗了,对方肯定是拿了钱跑路了。可应如是不信,她没听劝,不肯把那张银行卡挂失再注销了。

赶到机场,飞机没有延误,准点起飞了。凌青山站在玻璃幕墙一侧,看着频频起落的飞机,根本分不清应如是乘坐的是哪一架。

赶到医院后,应如是上下忙活,挂号缴费,全是她一手操办。好在凌母脱离了危险,躺在病床上安睡。凌青山和应如是站在门外,他低头看着地板,说:“那个……钱我晚点还你。”

“没什么话说?”凌青山压低声音问。

自言自语,同你热恋。

凌青山准备吓吓她,开口问:“你准备怎么办呢?”

应如是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她轻声叹息,脸上满是愁容。凌青山问:“不好吃吗?”

而后她又在车头站立,问:“这车改完能飞吗?要不然值不了那么多钱啊。”

“对不起啊。”女生说。

等应如是再赶到医院,凌青山一家人都不在了。她循着记忆找去凌青山租住的房子,屋子大门紧锁,门口被泼了油漆,写了“还钱”字样。

两个人选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大排档,凌青山坐下后拼命地擦拭桌椅板凳,应如是则去点餐。她一回来,看到凌青山束手束脚的模样,又乐坏了。

“怎么,你跟他还有点什么关系?”那人又问。

9.

凌青山生日,家里搞了聚会,搭了香槟塔。凌青山开香槟时塞子也飞了出去,打中了穿小礼服的服务生。对方一声闷哼,脑门被打红了。凌青山定睛一看,乐了。

“也不能干洗。”

“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

“词穷,还是吃饭吧。”应如是说。

凌青山第一次见应如是,场面很尴尬。

“你做了什么准备吗?”应如是摊开左手,像是讨要礼物。

他想凑上前去找她聊聊,可他是主角,一身应酬走不开。好在服务生也没办法提前离场,凌青山在觥筹交错之余一直偷空留意她的身影。

凌青山想缩回手,可应如是的话却让他站定了。

“我不喜欢的追求者。”

他在操场上跑步,一女的坐在草坪上开果酒。“砰”的一声,瓶塞砸到了他的脑袋。这也就算了,可他点子背,凑得近,被甜水溅了半身。

吃完东西,凌青山拿着餐盘去厨房洗碗。应如是双手揣在口袋里,左手紧紧捏着一张银行卡。

“你记得我吗?”凌青山问。

她笑得前俯后仰:“我扔垃圾就看到你在我身后鬼鬼祟祟,刚刚绾头发你又是一脸嫌恶。说白了,你就是嫌我做的事很脏呗。”

“真是个傻子。”凌青山嗤她,很是不屑。

凌青山喝了两口,想起了应如是。如果没有应如是,他现在哪能这么快找到工作?当年他出于好奇,观摩应如是的生活。如今他照本宣科,学会了她的生存手段。即便当年再不耻那些放下身段的事,现在也只觉得有用就行。

拍卖当日,凌青山关掉手机、拔掉网线,就是不想知道这辆车最后落到了何处。

可微妙的是,应如是从不借凌青山之手去得到什么。也许这就是两人能够一直维系关系至今的原因吧。

本来是挺生气的,可凌青山见她那举动,“扑哧”一声笑了。他接过玻璃瓶喝了两口,感觉味道挺不错。

应如是将盒子推还给凌青山,说:“你不一样。”

为了迎合生日气氛,应如是买了一块小蛋糕。两个人捧着蛋糕和蜡烛走到海边的沙滩上,凌青山突然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你这什么衣服啊?塑料都能进洗衣机搅和搅和,你这衣服不好。”她说。

凌青山希望应如是记住他,可她却希望凌青山将她忘掉。两厢计较下,他觉得自己为这个女人投入了过多的感情,实在太不值得。

他将银行卡和纸片压在车子的雨刮器上。卡里的钱他已经还清了,可应如是还是每个月都往卡里打钱。

好在有人路过,将凌青山给救了出来。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想,该说应如是仇富好呢,还是该说她愤世嫉俗好呢?

“我自己处理吧,你就别管了。”凌青山应付说。

谁也不记得,这栋高楼拔地而起时,是属于凌家的。

凌青山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走远了。

5.

就将这些迟来也迟懂的珍贵情谊,尽数交给这几个字吧。

凌青山拿着银行卡走回病房,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睁开眼说:“那个女生看起来好眼熟。”

他也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会怎样,大不了他就是应如是心里卷款潜逃的骗子好了。

“是为了我想要的人生。”应如是答。

“祝我生日快乐,礼物呢?”凌青山问。

“应如是。”

凌青山笑着,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再过两周,就是她的生日。

卡里有她这些日子存下的积蓄,应如是盘算着如何能让凌青山收下这笔钱。

应如是端着盘子转过身去,不敢让凌青山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认出来了,那是他卖掉的车。当年花了大力气减轻车身自重,换了碳纤维包围,又改了车灯和尾灯,连轮毂也是特制的。

后来的一段时日,凌青山行也想她,卧也想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没想太久,他家的公司就出问题了。

“为什么?”凌青山不解。

凌青山在她的掌心放了根鸡毛。应如是两眼发直,瞪着那根鸡毛看了半天。

不值得,那索性连送机也不要去了。

应如是扔了垃圾,很有成就感地拍了拍手。她一转身,就看到了路灯下的凌青山。

“谢谢我给他上了一课啊。还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女生,拿了人的东西也不会答应什么。社会险恶,要小心做人。”女生摇头晃脑,言之凿凿。

凌青山将手机放在一旁,不知是何时按下的通话键。那边传来应如是的声音,他已醺醺然,听不到她的呼唤。

她坐在中间的座位上埋头吃饭,凌青山盛了一碗清粥,坐到她的对面。应如是的盘中餐看得让人牙酸:糖醋里脊、酸辣土豆丝和番茄牛肉。

走到停车场,凌青山四下寻觅,找到了那辆原本属于他的跑车。

尽管人群中的她不显眼,可他的眼睛就是挪不开。

他情愿自己是个骗子、坏人,这才是对凌青山而言最好的身份。

她的顾问年薪让人惊叹,买辆车只怕像买个茶杯一样简单。

人算始终不如天算,兜兜转转,他和这辆车又相遇了。凌青山敛下眉目,企图将躁动的心收一收。

“有点。”

应如是看到桌上的水杯下压着医院的病历,她拿出来一看,竟然凌青山母亲的诊断书,里面还夹着好几张缴费单。

隔日上课,他遇到朋友。朋友愁眉苦脸,向他倾吐追女生失败的故事。凌青山越听越耳熟,直到朋友说送了瓶草莓汽酒给对方,凌青山才终于把故事给顺圆满了。

如今他们再见,一个在车头,一个在车尾。蹲坐在地的凌青山也好奇,好奇应如是会如何定义两个人的关系。

8.

回到公司,凌青山特地绕去了人事部。他抽出应如是的资料,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出生年月那一行。

“不喜欢还拿别人的酒,别人不会误会吗?”

之前交往的女友早就把自己摘干净,她对凌青山说:“幸好我们没结婚,不然我可就麻烦了。”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增进不少。为了凌青山脆弱的肠胃着想,应如是还是愿意陪他吃点别的。前提是,凌青山出钱。

母子二人沉默良久,母亲深深地叹息:“我还是错了。”

应如是笑了,声音清脆。她说:“我不迷信。”

她脸上流露出来的雀跃和兴奋,是凌青山不曾见过的。此时,凌青山也带了点骄傲的神色,俊秀的脸上更显得意。他伸手捏了捏应如是的鼻头:“让你之前说些怪话。”

应如是径直跑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凌青山无功而返,回到家中。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应如是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夜深了,灯火阑珊,凌青山透过那些金线看到应如是的笑脸。他突然开口:“应如是。”

他蹲在车身一侧,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车门,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他们关系不错,什么都能聊。凌青山爱车,特地找国外的改装厂改装了跑车,运回国内,他头一个就给应如是打电话,要带她去兜风。

这话一语双关。母亲是在告诫他,即使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也该好聚好散。

对方笑容很惨:“我好像食物中毒了。”

本以为这辆车易了主,名字会被人刮掉重喷。凌青山轻吐一口气,心内感慨万千。

凌青山从银行走出来,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父亲从厨房里端出砂锅,一阵香气溢出。父亲说:“来尝尝我炖的鸡汤,味道挺不错的。”

“起码肠胃比你好吧。”应如是想了想说。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凌青山说。

那段时日里,凌青山很消沉。人人说借酒浇愁,可他现在穷得连酒都买不起。他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还要去餐厅做小时工。

“嗯。”他笑了笑。

凌青山用余光瞟她,一身破衣烂衫,俩麻花辫垂在肩头,怎么土怎么来。不过她那张脸白净又娇俏,越看越耐看。

“渣男。”

午后阳光灿烂,凌青山被街对面玻璃幕墙的白色反光晃了眼。

一日,凌青山在家里休息。他下楼吃早餐,难得母亲也在。母亲手边放着草拟的文件,他佯装作无意地说:“法务部有实习生和我同校呢。”

两人围坐在地上,中间放着蛋糕和蜡烛,一人一支烟花棒甩来甩去。

“那是?”男声上扬,语气里充满好奇。

凌青山拎着空瓶回寝室,满身草莓味。

她没说话,从凌青山身边绕行。凌青山抬手拦住她的去路,应如是抬眸,很是不解。

应如是吃完,拿了纸巾擦嘴。她起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凌青山的手边也放了一张纸巾。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你是青山,她叫应如是。”

应如是捧着蛋糕和蜡烛坐在沙滩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凌青山回来。

有时在餐厅遇到曾经的富贵朋友,凌青山避无可避,还要笑脸相迎,那样的窘迫和尴尬简直要溢出来。可为了生存,他还要硬着头皮接受对方的调侃。

工作结束,凌青山将财务报表收入公文包。他现在在会计所任职,这个公司的账目盘点由他经手,每个月都要来交接一次。

应如是出国那天,凌青山故意没去送她。

“员工福利,给你换部手机。”凌青山说。

临近毕业,凌青山频频在母亲的公司露面。来得多了,他便听说了法务部招来了同校的大四实习生。他心头一动,却也没多问。只是中午吃饭时,他特地绕到公司食堂,果然看到了应如是。

凌青山的怀抱被填满,他笑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凌青山说:“坐那么久的飞机,累不累?”

“强盗逻辑。”

她的脖子立得笔直,眼里透着狡黠,一张嘴还弯出了微笑的弧度,怎么看怎么不像肇事者。

那几人小声讨论应如是的事情。对方曾在国外知名律所任职,为大律师做副手打了几桩很有名的案子,后来被国内律所高薪挖回国,现在又被公司请来做顾问。

1.

可临到航班起飞前一小时,凌青山又后悔了。他匆匆赶去机场,却被堵在了路上。如应如是所说,再好的车也飞不过去。

7.

车身光洁,明显划痕也看不见,走到车尾,他看到了自己曾贴上去的名字——“Mountain(山)”。

“说清楚,是公司福利,还是你给我牟利?”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凌青山听得心一紧。不管凌青山承不承认,他们之间确实存在阶级差距。

应如是银行卡里的钱被他花掉了大半,凌青山一直在记账,赚了钱就存进去。等母亲病情好转了,凌青山找了一份新工作。好在他学历过硬,经验也足,正好遇上个好机会,顺利进入了会计事务所。

“听腻了,换个词。”凌青山笑。

“推荐信够漂亮啊。我想读书、想工作,都可以凭这个敲门。说来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应如是说。

凌青山在纸上写道:青山见你,应如是。

“他难道不该谢谢我吗?”女生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凌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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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殇: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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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轩马不爱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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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成熟的成年人有一点好,就是有明确的勇敢,跟着自己的心意,向前直进直进。 .青年创业家 “作为一名 世纪优秀的有志青年,国内第一大学本科四年毕业后,为了尽早报答社会的培养,我毅然决然的选择放弃考研,投身社会;工作几年后励志不再做任人随意评价和看低的社畜,我又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高薪的跨企工作,顺应祖国号召,自主创业!” 河秋苡把上段她辛辛苦苦打了 分钟的自我介绍一一删除,烦躁的趴在电脑前。 办公室的

游戏·月圆·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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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佳音永年

她永远不会背弃他,不会离开他,不会对他的苦难袖手旁观,不会伤害他。文/白玉京在马上 人生就是,许多事,你不知,我不知,你不说破,我不说破。 便跌跌撞撞地在黑夜里错失了。 A 费佳音初来香港那年,保利唱片已经推出了傅咏珊,一出道就红遍港岛,横扫各大颁奖典礼。 电视机里翻来覆去放着这个女子的歌,明快又悦耳。 她窝在家中,不甚熟练地跟唱那些发音陌生的曲子。 外头是父亲出门的声响,很快,周遭又再次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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