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响，难道这警察的枪集体走火了？
我走到门口，朝门外看了一眼，回到房间将枪捡起再次进入了沈儒清的房间，他看来睡得很熟，还在打鼾，我将枪放回原位，打算离开时却发现他的床头柜上放着我送给张雪的戒指。
我猛地挥起铁棒，将他打向一边，刚站起来铁棒就被他夺了过去。我强装镇定，抬起左手用手臂用力朝他脑袋砸去，等他歪身子趔趄的时候，从他左侧腋下钻了过去，冲进屋子后赶紧反锁了门，门外是咯咯的笑声跟咚咚的敲门声。
这是二楼，跳下去的结果顶多是住院，我乘上电梯直奔顶楼，打算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来不及反应，这一切让我觉得天旋地转，手足无措。
想到通过跳楼来结束生命也是因为我觉得这种方式的死亡是最不痛苦的，至少当我从六十几米的高空跳下，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恐惧，就很快停止了呼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出来，蓝色的眼睛中正不断有泪水滚落。
我刚想离开，突然想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咯咯”的声音，跟那些变异人几乎一模一样。我再也抵不过内心的疑惑，打开了那道有些厚重的铁门，打开灯后，里眼前的一切让我瞠目结舌。
“起来，姓沈的。”我吼道。
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开始后退，质问道：“你用这么多尸体做实验就是为了复活你那罪有应得的儿子？你知道不知道他害死了张雪？你让他以这样的形式复活……喂他死人的肉？”
他跳下床，鞋都没穿，拽住我跑进了储物间，直奔最里面的笼子，沈赫看到他看起来开心极了，蓝色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角的口水带着血水不断流下：“咯咯，爸……咯咯，爸爸……我饿了，我要吃肉。”
我现在多少有点感同身受那种生不如死了。
“屋子里怎么这么大的味道。”我还是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算了，还是不要去偷窥别人的秘密了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张雪的尸体完好无损，但由于高空摔下导致颅内受损当场死亡。那个跑掉的凶手据说常年逃亡，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在昨天被追债的人抓住后打得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电梯行驶到三楼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右手按在了电梯关门键上，而左手则紧握铁棒，生怕电梯打开后眼前是一片狼藉，甚至血肉模糊。
我弯下腰飞快地捡起钥匙，同时扭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我将钥匙插进锁孔，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雪，对不住了，我突然不想死了。
“我这一辈子救了无数条命，从没害过人，医学上的研究成果获得的奖项更是不胜枚举。”沈儒清低着头，目光有些涣散，话锋一转，“我的一世英名毁在了这个小崽子的头上，从小就不学无术，给他选了个大学送出去后我就当没有过这个孩子。可是有一天，他回来了，叫了我声‘爸’，我所有的恨意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了。我每个月给他一点钱，放任不管，继续自己的研究工作，行医救人。有一天我接到了电话，说他被讨债的人打成了植物人，我实在悲痛万分，想起了自己查阅过的古书上记载，就拿他的尸体试了试，没想到，成功了！”说到这儿，他猛地抬起了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意，激动地说道：“我把他救活了！你跟我来！”
我从没有进过那间储物间，整个屋子的臭味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实在无法原谅自己，要是当时多注意一点身边的张雪，也许就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了。
我在沙发上坐下，随口问道：“沈哥，我能先住你这儿吗？外面实在太可怕了。”
“哦，小苏啊。”看到时我后他瞬间放松了，将那把枪竖在墙边，双眼眯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来得正好，帮我把这具尸体抬进去吧。”
我正想闪进屋子，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过去摔在了地上。这个人的力气很大，再用力一点，鼓励我会被摔得咳出血来了。
我站在天台，尽管已经做好了撒手人寰的准备，两条腿还是不受控制的发抖了起来。
我俯瞰这座城市，世界如此美好，而这一切即将在我眼前消散了，所谓过去，皆是假象，回忆是最不堪的思考。张雪生前有严重的抑郁症，总是把生死挂在嘴边，她说认识我看到了生的希望，我让她特别贪婪地留恋这个世界，一草一木，一山一湖。
“别……哥，是我，安亚。”我举起双手，生怕他手里的枪突然走火。
外面的世界已经在三天里乱成一团了，城市各个角落出现了一种变异人，这种人具有一定理智，会使用工具，力量也会倍增，他们跟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只喜欢吃人肉，而被咬了的人很快会变成同样的变异人。
三天前，我跟张雪去了樱花广场闲逛。我们站在扶梯上四处观望，我抬着头指了指高处悬挂的人形气球，突然感受到手臂上一阵用力，再一扭头看到右边的张雪从扶梯上坠了下去，同时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奋力向下跑出，他下了扶梯转过头来朝我摇了摇头，似乎在表达歉意。我看不清他的那张脸，只是注意到右眉上有一颗指甲大小的痦子。
我检查了一下冰箱里的食物，省一点吃的话大概还够我吃上个五六天。抬头时我看到了冰箱上摆放的相片，那是张雪，笑靥如花。我又把家里有的任意两种食物是否想克查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办法了结了。
老沈家里储备了足够多的食物，就好像知道会爆发这样的灾难一样。每天老沈扎在自己的储物间，除了吃饭时间基本见不到面，而我每天除了做饭洗碗，就是看看电视，哪个省又因为变异人沦陷了。五天后，电视的新闻已经不再更新，连微博都瘫痪后无人处理不能使用了。
这个储物间非常大，有几个大铁笼子，基本都堆满了看起来已经死掉的人，诡异的笑声在最里面的笼子，那里关的是一个活的变异人，他的右眉上有一颗指甲大小的痦子。
这大概是我出生来最喜欢回家的一次。
眼前是一张狰狞的脸，嘴巴上残留着未干的血，他眼珠闪烁着蓝色的光，浑身还在不住地抽搐，嘴里的声响似乎不受控制地不断发出来，这样的长相，看一眼能做一年的噩梦。
“可他……可他是我的儿子啊……”
咔，门开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样是错误的，很大程度上来说，沈医生也算救了我，如果张雪还活着肯定也不希望我偷偷闯进别人的储物间。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太无能了，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我有什么资格活下去呢？
沈儒清笑了笑，道：“只要我说要继续做研究，想要多少尸体都可以——活人都行。只要你是人，就会生病，想要好的医疗环境想要好的医生，你就会听我的。我做了很多次实验才成功，甚至用到了冷冻起来的禁药——安拉草。你听我说，这只是第一步，变异人状态，虽然很多城市沦陷了，但是我还在不断研究，第二步我会研究出把变异人变成正常人的配方，我会……”
砰，沈儒清从那个洞摔了下去，我向下望去，那些异形人围了上去，开始抢夺他的肉。
我打开床头柜，拿出手机按了下开机键，发现手机没电后将手机充上电，开机，上了微博留意着新闻。
我靠近储物间的门，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腐烂的臭味、血腥味，甚至还有浓重的草药味。
“沈哥。”我推门而出。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愤怒地打断了他，眼角有泪水开始流出，“谢谢您，谢谢您带给这个城市的一切……”
张雪就在其中，我竟然看到了她的尸体，我明明记得亲手把她送到火葬场火葬了，怎么可能尸体还在这里？
门口传来砰的一声枪响，我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邻居老沈手里拿着一把枪，那位变异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行，我要离开这儿。
很快，那几个警察淹没在人群中，几个人协力将那辆警车推翻。突然，其中一个人抬起了头，不好，我刚刚忘记躲起来一点了。我赶忙躲了起来，等了几秒后再次向下俯视，那一群人正朝各个楼道里涌入。
咚咚咚，楼顶的声音似乎更近了。
笼子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一块铁板，我蹲下去把铁板掀了起来，铁板下面是一个洞，有梯子可以爬下去，我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向下扫了扫，无数双蓝眼睛看向我，同时嘴里发出了“咯咯”的叫声，他们不断地向上跳起，试图把我拉下去，脚下还有无数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张雪已经去世三天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害死张雪的凶手叫沈赫，难道他是沈医生的儿子？
我用脚卡住电梯门，等待电梯打开后跑了出去，楼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我哆哆嗦嗦地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口，掏出钥匙，手一抖，啪嗒，钥匙掉到了地上。
我离开天台打算回到家中，摁了电梯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到天台，捡起了墙角的一根铁棒。
他的镇定反而让我有些局促不安了，拿枪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我握紧枪，朝他指了指，道：“储物间怎么回事儿？沈赫是你消失多年的儿子吧？张雪的尸体怎么会在你这儿？我一直待你不错吧，你怎么……”
“雪，我对不起你，我来陪你了。”
我定睛一看，几个警察跳下了车，他们围住车，似乎不敢轻举妄动，我正疑惑着，突然看到几个人踉踉跄跄地朝那辆警车包了过去。警察应该警告了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枪声响起，两个人应声到底。
“啊？”老沈一愣，解释道，“外面不是爆发灾难了吗？我想着是不是能研制出救命的药物，让变异人转危为安。”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在一个凌晨，我悄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老沈的房间，将他的枪从柜子里找出来藏到了自己的床下，又到厨房拿了一个碗打算如果被他发现就说自己醒来接水走错了房间。
我将那枚戒指塞进口袋，再次拿起枪回到了储物间，戴上墙上挂的手套，翻动着每一个笼子里尸体。
我躲在家里，不睡觉不开灯，让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茶饭不思，每天都窝在那个破旧的二手沙发上怀念着与她的种种美好，不断想象着自己从高处摔下的感觉。
老沈，原名沈儒清，北蒿市曾经最著名的医生，救过不计其数的患者，退休也快十年了。他儿子考大学出去后似乎再没回来过，原来有个老伴，叫张诗钦，前几年也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在这儿生活，跟我的关系倒还不错，平日里有些来往。
“我一直坚信‘人之初，性本恶’，大多数人是学不会做人的，对于这样的人，做怎样的改造也无济于事。”一世英名的沈医生竟然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有些深恶痛绝，“你还没说张雪的尸体是怎样得到的……”
在确定那个笼子的其他尸体确实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后，我将张雪的尸体抱出来放到了一边，将枪上膛后冲进了沈儒清的房间对准了他。
我还是下不去手。
叮，二楼到了，当电梯闪开一个缝隙后我立刻躲到了一边，手不受控制地摁了下去，我伸出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来，当电梯即将完全关上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外面空无一人。
沈儒清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我手里的枪，依旧面无表情，他挺起身子，将枕头竖在身后靠了上去。
遭了，他们好像已经不是人类了，这三天里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这么荒唐，拍美国大片嘛？”我情愿相信自己依旧在梦中没有醒来。
突然，脚下传来了警车的汽笛声，奇怪，难道有人发现我后打了电话？
他倏地举起枪对准了我，看起来了紧张极了。
“这是……”我瞥了眼旁边的枪，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多问什么的，弯下腰刚想下手抓住变异人的肩膀，看了眼那张奇丑无比的脸，犹豫了下，又看了看那把枪，将尸体从两个肩膀处抬了起来，跟他一起将尸体弄进了屋子。
“咯咯咯咯……”
“这可不行。”老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坐在凳子上直喘气，犹豫半晌后改口道，“行，那你就在这儿住吧。”
我再次走到天台边向下望去，那辆警车已经被更多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一个倒地的人突然跳了起来，又朝那几个持枪的警察扑去，，有一个警察来不及反应，被扑上去的人摁倒在地。十几秒后，扑上去的人站了起来，重新寻找新的目标，而那个倒在地上的警察也很快弹了起来，像那些腿部受伤还能跳起来袭警的人一样，可怕极了。
老沈的屋子里充斥着臭味，地上随处可见的血迹让我不寒而栗，可相比外面那些食人的家伙，我情愿待在这里。
我往后撤了撤身子，抬起头看向天空，雪，要不我明天再来跳吧，别一会儿被子弹打到。
失去了唯一的爱人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儿，这几天我一直都是夜不能寐、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工作都因为没办法进行下去被辞退了。
我从厨房拿来菜刀将剩余的每具尸体都切成几分拿到客厅，让笼子里的沈赫咬了张雪的胳膊一口后将她也拽到了客厅，而后反锁了门……
身后传开了一阵诡异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