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央已经傻了一次,这一次,她不会再被蒙蔽了,跟着自己的心走,她再也不会有奇怪的念头了,她要活的好好的,不和他人比,她要比从前的自己好。
她从前改变不了过去,又活在他人的评论里,自怨自艾,如今,她才明白,什么是世界?你在哪儿,看到了什么,你就是那世界。她根本没必要为流言所累。
百无聊赖的,这一天祁央都在湖畔的帐篷里度过,她在等他会不会来,很奇怪,她第一想到的竟然不是他会不会找到她。她总觉得能够呼唤来萤火虫的人,他可能是拥有魔法吧,对,治愈人心的魔法。
夜晚如期而至,湖面上波光粼粼,而他还没有来,她一点都不丧气,哪怕是个梦,她也要坚持到底,她要等,等到他来。
直到他终于站在她帐篷前,她很高兴,高兴的几乎遮盖不住这情绪,她只能假装不看他,迎面向他走去。
左顾右盼地向前,她看到那条荒废的船,忽然想到了个主意。
“我们去湖的对岸好吗?”其实完全可以绕着走过去,她莫名的就是想划船。
等到他们终于上船,她看着黑黝黝的水面,虽有些许波光粼粼,却还是令人觉得阴森恐怖,仿佛下一秒水里会有鬼怪冲出水面,将人拖入湖底。
祁央直接坐下,也不管船上多脏,他们对坐划船。夜色深浓,等船完全离开湖边,祁央有种被悬在空中的感觉,往上是不可抵达,往下是死路一条。远离岸边,她感觉自己彻底成了海中浮木,一不小心就会沉沦,葬身无底之渊。
但是,那是从前了,祁央看着对坐的那人,久久地,如同航行已久着陆的归船,终于靠岸,他是她安全感的来源,替她挡去了附骨的严寒。
这一刻她明白了,并非是两个人就能够不寂寞,而是要看是谁。这个时候,他和她一起,天地间渺小的两个,却占满了她的心。
等船到了湖中央,祁央干脆放下了船桨,就任它漂流。她静坐着,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她始终没有问他的来历与身份,他是个谜,她不是来解开他的,她只是,只是,就想这样,和他静坐着,她就已经满足了。
最后不知怎地,她又横坐在他身旁,靠着他睡着了,好在船够大,没翻船。
这一次,祁央做了一个噩梦,她梦到自己没有遇到他,她在树林一点点绝望,恐惧包围着她,下一秒时空转换,她又看到了他,他死了,从山上坠落,无人知晓,无人知晓。她在梦里哭的撕心裂肺,却没有一个人来找寻,哭声在树林回荡,而他却再听不到。
“醒醒,我们该上岸了。”他轻轻拍着她肩膀,祁央抬头不小心撞上他的下巴,像石头一样硬,不过她一声没吭。就要离开了吗?她舍不得这种安逸与世无争,仿佛他们与这片树林浑然天成,融为一体了。
上岸下船后,祁央忽然开口,“我叫祁央。”
她没有问他名字,而是告诉他她的名字,她想他记住她,如果可以,她也想记住他。原本她以为她想被人遗忘,她是没有以后的,可是这一次后,她忽然想被一个人记住,而这种感觉是那样的强烈。
可是,迟迟没有回应。
她有些难过,便没再开口。
“太阳要出来了,祁央,我要走了。”
祁央没有挽留他,而这也成了她以后长久的遗憾。低头沉思的那一刻,等她回神,他便不见了。
这两天他很怪,他是这么觉得的。
很少有人踏入这个地方,偶尔遇到迷路的人,他也只是给人留下线索,沿着标志下去。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他早早察觉到有人闻着他的笛声而来,他竟然也没有阻止她。他也好奇,在一旁观察着,看她想做什么。可是,当听到她哭,她的伤悲,他忽然坐不住了。
他想帮她,这哭声让他很心里很沉,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太久了,他太久没有情绪了。
她的手是暖的,眼睛哭红了,像林中的野兔一样,又暖又呆。他一点都不怕被她发现他的不同,她对他也是不同的,因此,他们是一样的。
她竟不愿下山,她难道不害怕危险吗?那些迷路的人没有一个不恐慌的,她还要夜里上山。她真奇怪,这是他看着她的第一感觉。
夜里山顶的风光很美,他早就习惯了。闻笛而来的萤火虫,闪闪光芒,他也屡见不鲜。可是,为什么和她搭配在一起,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忘了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他死去的心脏又复苏跳动了,然而并没有。
她睡着了,那么安静,和刚才流泪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可是,她为什么来这里呢,要怎么样,她才不会难过呢?她一定会离开吧。哎,他这么想着。
她说她叫祁央,他也想告诉她他的名字,可是,他忽然发现,他不知道,对啊,他早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自己的由来。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离不开?
他陷入了长久的困惑里。
……
第三天了,祁央所带的食物就够她三天了,这天之后,她就要离开了,她还能再见他吗?祁央忽然有种冲动,她想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青山绿水里,有无边夜色,美丽星空,最重要的是,有他。
她终于确定了这一点,唯有他,将她从延绵不绝的悲伤中拯救,脱离深渊,包裹在一片恬静的麦穗里,幸福,完满。
最后一夜,他没有来找她。而她,找不到他,无从知晓,她终于开始慌了,昨日种种,如同前世般迷离,她现在只看得到眼前。她再也不会被过去折磨了,终于摆脱了那些本就不属于她的束缚,可是,她又自甘沉溺,陷落在一片汪洋里。
祁央又踏进了那座山,那片树林,她想喊他的名字,想让他出来见她。可是她才发觉,他并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不停地一句:
“你出来见我好不好,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没有回应。
“你要走了吗?”一个声音冒出来,可是祁央看不到来人,不知他身在何处。
“恩,明天。”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不敢轻易下承诺。
“那你能留下吗?你在这里,我变得奇怪了,但是感觉不坏。”
“你希望我留下吗?”祁央反问他。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是的是的,他希望有人陪着他,他不想回到那无边的死寂里。可是开口却成了:
“你走吧。”
“我能再见你吗?”祁央并没死心。
一个身影忽然从天而降,树叶呼呼作响,她知道,他来了。
祁央忽然笑了,她觉得自己很蠢,纠结留不留下根本没必要,他在眼前这一幕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