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上的遥望者

2019-02-16 23:13:30

科幻

王子很年轻,长着玫瑰红的密鬓发与鸢尾蓝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显得忧郁,尤其是他遥望宇宙的时候。

“我想去看看其他的世界,这里太寂寞。”他喃喃道,那些老去的机械蚂蚁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它们想要安慰王子,却无能为力。

“那么我不得不离开,否则我会死的,我的同伴们在另一颗星球上等我,那儿有着茂密的树林和广阔的湖泊,湖泊里住着精灵,精灵总在唱歌,他们用鲜花制成香料,用果实酿造蜜酒,那儿是幸福和快乐源泉。你知道哪儿有吃的么?我想回到我的星球。”

“那我给你讲讲我的游记吧,我去过很多的地方。”知更鸟飞下王子的肩头,在空中舞蹈。

“还有一颗叫做火星的星球,那里有着辉煌的金字塔和橘色的沙漠,金红色的风暴日夜不停的吹着,把天空染成燃烧一般的模样,而遥远的天际依然是蓝色的,澄澈透明。金字塔里沉睡着逝去的美人,她们用白色的珍珠和彩色的羽毛装点水晶棺里自己的面容,漆着金粉的八音盒日夜不停地唱着愉悦的赞歌。”

王子慢慢睡着了,这一次,他的梦境里会有知更鸟所讲述的星球上的景色,他在梦里微笑。

后记:此篇,献给埃克苏佩里与他的《小王子》,愿所有温和良善的生灵都被善待。

“我是知更鸟,曾经生活在一颗水蓝色的星球。”

他在星球上散过很多遍步,他的脚丈量过这星球的每一寸油漆与铁皮,这颗星球太小了,他只要十分钟就可以走一圈。他知道在什么地方最适合躺下休息,知道太阳光每个时刻会照上这颗星球的哪一个角落,他知道在哪一个时间点上能看到其他的星星,它们的两极被冰雪覆盖,有思念相互增长。他太熟悉这颗星球了,就像他熟悉那些书。

“因为我飞了太久太久,太饿又太累,我被这儿的蚂蚁吸引,所以来到了这颗星球。”

知更鸟飞了一个捧着盘子的地精的形象,地精冲着王子比出他的大拇指。

“可是你看上去很累了,你该休息一下,停一停,不然你可能会死去的,就见不到你的同伴们了。”

知更鸟又飞了一只人鱼的形状,人鱼仰着头,是传说中的人鱼唱月。

“那我也许可以歇一会儿,你看上去很悲伤。”知更鸟说着,轻轻磨蹭王子的脸颊。

“我也曾到过土星,它有着发光的温柔行星带,秀美的就像冰雪皇后的王冠,它的地面是蓝色的,像是蓝莓的果冻,又像是荡漾的碧波,可是那里太冷了,听说,那里曾经充当过人类的冰柜,他们把那颗星球的温度控制在绝对零度,又在那里饲养人鱼,它们的歌声宛如流淌的星光,虽然它们所歌唱的,是处极寒之地,无人陪伴的哀伤。”

“可是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呢?”这时候传来了翅膀扑腾的声音,蓝色的知更鸟落上了王子的肩头。

王子看着知更鸟在他面前飞舞,讲述着它的游记,忽然感到开心。

宇宙总是无数次的诞生而又湮灭,它寂静的看着那些星球被创造或是被毁灭,永恒的沉默着。

“可我想陪着你。”知更鸟说着,继续起舞。

“我飞过了太多太多的星球,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景象,我知道人类曾经创造过怎样辉煌的历史,又怎样因为残忍而被毁灭。最后我来到了一颗卫星的残骸上,遇到了我恋人的亡魂,他有着玫瑰红的发,鸢尾蓝的眼,遗忘了过去的他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很多年。

“我还去过花朵的星球,那儿的颜色很灿烂,但是看久了眼睛会花,每一朵花里都住着喜欢串门的贪吃妖精,喜欢吃草莓冰淇淋,它们说月亮是块冰淇淋月饼,可惜他们总是吃不到。”

“很美。”

“你是谁?”王子问它,他太久没有见过其他的生命了。

……

王子托起它,凑到自己的面前:“知更鸟啊,你是要睡了么?你说的够多了,你需要休息了。”

知更鸟说着,扑腾着的翅膀越来越慢,它坠了下来,落上了金属的地面。

可是知更鸟飞的更低了,声音也弱了下来。

知更鸟飞了一个水草的形状,有水妖绕着它翩翩起舞。

END

“先说那颗水蓝色的星球吧,它叫地球,那儿曾经有过很多的生物,可是现在,那儿只剩下海洋和冰川了,那些海水是清澈的蓝,完全没有尽头,白色的冰原拔地而起,形成的沟壑幽深而又无比瑰丽,那都是很壮阔的场景,可是没有生命。那儿曾经的统治者叫做‘人’,和你长得一样,他们原本都很安分守己,可是后来他们追求起了别的东西,于是他们开始扩张侵略。

知更鸟飞了一朵迎风起舞的彼岸花,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水星上并不是全是水,真正的水星早就被人毁灭了,现在的水星是粉蓝色的糖果与蛋糕,只是蓝色的是茴香味,粉色的是玫瑰味,水星上有着孩童的乐园,中世纪的城堡,它们用巧克力饼干做了砖瓦,用冰糖糊着窗户,制造冰沙的机器现在依然运作着,那儿的云朵至今还是彩虹色的棉花糖。可是孩子们都不在了,那些梦境一般美好的地方,再也没有人来欣赏。”

而王子依然沉睡着,梦见知更鸟回到了它丰饶美丽的故乡。

“不,我还能讲的更多。”

”我为他讲述了我所经历过得星球,最终看到他的笑颜,现在他睡着了,我知道他很开心,所以他不会知道我骗了他,不会知道我的星球就是地球,不会知道我的同伴们早就死在了那场浩劫里,不会知道那片汪洋里沉睡了多少悲伤地故事与懊悔的眼泪,我永远也回不去,我只能用我最后的力气为他编造一个美梦,让他所遥望的宇宙不再总是虚无。”

王子听着知更鸟的叙述,看着知更鸟飞舞的身姿,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那些壮丽的冰川与海洋,那些梦幻般的妖精与地精,还有辽阔的长烟落日,以及花开彼岸,妩媚鲜亮的模样,就好像他所遥望的宇宙并非虚无,而是他真的看见的一样。

知更鸟飞了一个羽毛面具的形状,王子似乎听到了那些八音盒的咏唱。

知更鸟飞了一个石像的形状,王子便看到了石像流着泪的眼睛。

“于是后来我就飞到了月亮上,但是它是黄油和奶酪做成的,我不喜欢那些,所以没有吃,听住在月亮上的地精说,月亮是桂花味的,很香很甜,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记得为你带过来。”

它漂浮的太久了,于是它上面的建筑物慢慢的破碎了,很多东西都丢失在了宇宙里,现在这颗星球上只有满地的童话书,许多坏了的机械蚂蚁,它们很老了,已经不能再工作了,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被封为这颗卫星残骸的主人的王子。

“我不知道,”王子说,“我的生活不需要食物,也许你可以往东飞,那里或许会有吃的。”王子望着知更鸟,伸出手抚摸它的羽毛。

知更鸟在空中飞了一个圆形,像草莓味的月亮。

“不,我不累的,”知更鸟从王子的掌心飞起,说:“我想让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一个人的星球太寂寞了,从这里遥望出去,只能看到黑色的天地,现在的宇宙太孤独了,生命全都停息,我不想你看到的世界只有这么小,不想你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风景。”

“离这里很远,有颗叫做海王星的星球,那儿的土地曾经很贫瘠,永远不可能盛放鲜花,可是有个人类的贵族女孩儿买下了这颗星球,她让很多人改造了那些土壤,然后种上了整整一个星球的彼岸花,那些花可以一直开放十个世纪,长盛不衰。每当有风吹过,那些红色的花朵在风中且歌且舞,歌词比旋律更模糊,它们开得那么鲜艳,又那么哀伤。”

“知更鸟,你要休息么?”王子说。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太孤单了。”他这么说。

“甚至占据了其他的星球,他们越来越疯狂,甚至改造了其他星球的环境,开采大量的资源,让无数的星球相继死去,他们放了很多的卫星,妄图把他们的触手生的更远更远。于是宇宙最终生气了,它引发了一场浩劫,毁灭了人类,也毁灭了地球上其他的生命,所以现在的地球很安静,只有无尽的水四处游移。”

只因为它是黑色的,而无数的漩涡潜藏在这黑色里,寂寂无声。

它死了。

“谢谢你,知更鸟。”王子说着,玫瑰色的头发在风中风舞。

“冥王星也很漂亮,它有着黑天鹅绒一般的黑色地面,黑色里面泛着隐约的银光,像是透明的云母,晶亮晶亮。上面有很多大理石的雕像,白的就像是温润的玉石,人们为了哀悼逝者而在里面封入了亡魂,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死去了,而雕像却不能,他们只能孤寂的站在那里,守望着始终不变的宇宙,千年万年,他们会莹白如同初雪,可是再没人赞扬它们的美丽,或是停驻在它们身旁了。”

知更鸟说着,在空中飞了一个波纹形的图案,弧度一如流动的水系。

不,不对,那不是星球,那只是某颗卫星的残骸,因为在宇宙里漂泊的太久而被刻印上奇妙瑰丽的花纹,像是会流淌的油画,它曾经与游荡的油漆桶相撞,于是沾染上了缤纷绚丽的色彩,浓重而鲜明,这色彩覆盖了这颗卫星残骸上的每一个角落。

知更鸟的尸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离熟睡的王子有一些远,这时候宇宙的漩涡擦过这颗卫星残骸的表面,带走了知更鸟的尸体,把它化为尘埃。

每一本童话书他都看过三千七百二十一遍,他知道封面上画着玫瑰的那一本第五页折了角,知道扉页上签着“怀古的新世界”的那一本缺了一页,知道哪一本的颜色最鲜艳,哪一本的故事最温柔,他太熟悉这些书了,就像熟悉这颗星球。

可是,他发现知更鸟非得低了些,好像很疲惫。

“那你为什么要来?”

知更鸟的语速越来越慢,像是在唱着催眠曲,知更鸟的舞步越来越轻,像是微风吹起的涟漪。

漩涡沉睡着,于是就诞生了那颗星球。

“可是那不是蚂蚁,那些是蚂蚁形状的机械。”王子说,鸢尾蓝的眼眸里浮现出不可名状的哀伤。

“一个叫做金星的地方也很美丽,人们在哪儿建造了一个太阳,所以在金星上,不论在哪儿,抬头都会看到宛如梦境般的夕阳,那儿有着一弯弯浅浅的河流,上面漂着绿叶一样的小舟,水妖们会在水下和着水草起舞,是的绿叶样的小舟随波飘荡。”

“我不知道……悲伤是什么……我只是觉得寂寞,”王子说,“我看过日升月落,沧海桑田,可我离不开这里,我身边只有这些童话。”王子坐下,看向远方的星云。

“那儿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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