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佩珊抬手给了她一耳光。胡月怒道:“有种再来个?”白佩珊果然再打,却被胡月抓住胳膊,推搡在地。
沉默几秒后,她直起腰身,整理好睡衣道:“你到底想怎样?杀了我?那你来呀,动手吧。”
白佩珊的眼睛像伤口一样凌厉而痛苦地凝视着她。胡月不敢再迎接母亲的目光,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没见过母亲如此狼狈不堪,仿佛卸掉了伪装,赤裸裸的真实令她胆寒,身体也随之没出息地颤抖起来。
“你明明占了上风,干嘛一副受了伤的架势?”母亲恢复了常态,不屑地打趣道:“装可怜?”
胡月想走,刚一转身,就被白佩珊叫住了,“等等,你不是想知道你爸怎么死的吗?”
胡月驻足,接着被白佩珊拉到了椅子上,还给她倒了点儿红酒。胡月一口气喝光,情绪才渐渐平复。母亲也喝了一口,然后道:“你猜得没错,我一直有别人,和你爸结婚之前就有,结婚之后也有,直到他死了,到现在还是有,他死的那天晚上我们吵得非常厉害,我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这是他应得的,对于一个不爱的人,你做出什么事都不过分。”
“你不爱他,干嘛还要跟他结婚,还要生下我?还要再生弟弟?你不会离婚吗?”胡月质问。
“哈哈,”白佩珊冷笑两声,又道:“你以为我愿意跟他结婚吗?还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了你,他就是个强奸犯!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嫁给他。至于胡凡,也是因为他想要个男孩,你以为他真喜欢你吗?他就是那样的老好人,对谁都好。可是他再好,我也不可能原谅他,他毁了我一辈子,还让我给他生儿育女,我要报复他,我要可劲花他的钱,享受他对我无条件的好,我要穷尽日日夜夜跟不在乎我的人上床,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绿帽子最多的男人。”
“难怪你对我横竖看不上眼,既然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我!”胡月的表情和语气好像很后悔来这个世上。
“对啊,如果早料到你总是针对我,小时候就该把你摁水里淹死。”白佩珊道。
胡月倒了半杯酒,两口便干了,看着白佩珊,突然笑起来,像个没心没肺的傻瓜。笑完了,她趴在桌上,目光仍然朝着母亲。
白佩珊道:“你醉了。”
胡月道:“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人生好没意思。”
母亲道:“怎么突然舍得回家了,失恋了?”
胡月苦笑道:“不知道算不算,他跟别人好上了。”
白佩珊道:“那样的男人不值得要,丢掉再找。”
胡月的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道:“都怪我太听你的话。”
白佩珊不解道:“怎么又往我身上推,我都没见过他。”
胡月道:“就是你总告诉我不要相信男人,搞得我连上床都不敢,结果他就跟别人上了,你自己倒好,不管香的臭的都要,天天过得那么快活。”
白佩珊道:“我是怕你重蹈我的覆辙。”
胡月道:“放心吧,我要是未婚先孕了就做掉,才不会生出来让孩子像我一样受罪。”
母亲无所谓道:“随你便。”
有的人总喜欢用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反反复复想了几天,胡月终于鼓起勇气给李梦寒发微信。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是真喜欢杜晓宁还是只想玩玩他?
这几天杜晓宁根本没有联系胡月,好像默认了彼此的感情出现了裂缝,并且不需要修补。可是胡月清楚,杜晓宁虽然有点北京男孩的那种痞,贪玩,好尝鲜,好色,可骨子里他单纯,未经多少世故,在李梦寒这样的老帮菜面前,一定不是对手,不被玩得团团转才怪,她压根不信李梦寒会看上他。
很快,李梦寒发来一段语音,胡月不想听,可又想知道说的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摁了一下。
李梦寒的声音平静而活泼: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有心理障碍,认识那么久了还不让人家碰,我就是帮你的忙,让他泄泄火,小伙子多可怜,跟您老谈恋爱真受罪,还不得憋出病来?有空去看看医生吧,等你正常了,我就把他还给你。你放心,他不会是我的选择。
无耻,不要脸——打了两个词又删掉。胡月不知该如何回复,看来杜晓宁把她的“不正常”到处跟人讲,真是毫无心机,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想了半天,她还是没决定回应什么,不过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想法,再等两天,如果杜晓宁还没有主动联系自己,那她就提出分手。
胡月和杜晓宁提出分手后的第二个周三夜里,白佩珊起夜上厕所突发脑溢血,再也没能醒来。周四上午,胡凡给家里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他纳闷之下才急匆匆回了家,此时,白佩珊的身体已经僵硬。而周末,白佩珊和胡月才见过面,两个人还一起吃了饭,尽管没有冰释前嫌,却有和好的迹象,胡月没料想那竟是母女俩最后一次聊天,不过她并不觉得遗憾。
葬礼上,她几乎没有落泪,全程毫无表情,对母亲的逝去也不像父亲死时那么震撼,仿佛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等待它的到来。
葬礼结束后的那天晚上,弟弟回了学校,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欣赏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在这个房子里待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觉得自由自在,毫无拘束。对母亲,竟然没有一丝想念,反而如释重负,在心里深深地松了一口憋了好多年的气。
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着杜晓宁的名字。
她接听,他说:“听说你妈去世了,节哀吧。”
她平静地说:“没事儿。”
他又道:“你能原谅我吗?”
她不假思索道:“为什么不呢?”
他比刚才有了信心,问:“现在能见面?”
她道:“一个小时后你来我家找我,我把地址发给你。”
他不太相信道:“真的?”
她说:“你敢不敢来?”
他笑道:“为什么不敢?”
她发自内心地笑道: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换了鞋,背上包,锁门下楼。她要去新光天地,把那件波多野结衣的同款文胸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