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是谁敲打我的窗》

2018-11-04 18:18:05 作者:佳纱

“是谁在恶作剧?无不无聊?”白薇抱怨着爬起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朝外面大声喊道。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花草,什么都没有。又一阵风呜呜地朝白薇脸上袭来,冰冷冰冷的,一点不像深秋的风,倒像是寒冬里的风。白薇再次缩回脑袋,皱着眉头嘟哝道:“真是的,刚搬来,就遇到这种恶作剧,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闲得慌!”

亲爱的宇,你今天第一次对我发火了,我哪里做错了吗?我打视频电话给你,你为什么挂掉或者不接?你发语音说你在忙,说过一会会回给我,可我抱着手机等了你一个小时你都没回。我再打给你,你一直不接。我几乎打了你上百个电话,在第106个电话时你终于接了,你的口气很不耐烦,说我不要整天没事打电话,会让你很烦。亲爱的,我不是因为在乎你才这样吗?你的态度让我彻夜未眠……

我真的太生气了,我妈竟然偷看我日记本,她明明知道我的性格最害怕被人窥探隐私。我质问她,她竟然说是为了我好,为了能更好地配合医生治我的病。难道我的病有那么严重吗?我气得离家出走,打电话给宇,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我不想一直受我妈监视,就问宇我该怎么办。宇说,我只要吓唬吓唬我妈,就会让她有所收敛。他让我假装吞安定自杀,好跟我妈示威,还帮我设计了一套完美的方案。

第二天,周宇被警方以嫌疑犯的身份拘留在看守所。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白薇已经忘记昨晚的所谓恶作剧,忙碌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借着手电筒的光,白薇发现石榴树下的草长得有些稀疏且乱,土似乎曾被翻动过。她取出铲子,将手电筒放在地上,开始铲土。

没错,就是SOS!白薇在心里告诉自己。忽然,敲窗声停顿了约十秒钟,随后响起了一串另一种节奏的敲击声。

“是我害死了石榴,我……我太累了,跟她在一起我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她生气而想不开做傻事。我一开始不知道她有那么严重的抑郁症,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法全身而退。她每天每隔两小时就打一个电话给我,如果我比较忙没去接,她就继续打,一直打,一个紧接着一个。微信必须秒回,你们知道那是怎样的日子吗?我快疯了,真的快疯了。跟她说不了道理,说了她就说我不爱她,还几次以死来逼我。我实在是撑不住了才起了杀心,假装那段时间对她特别好,好让她的家人不会怀疑到我。我是个中医,就用大量她吃的同种安眠药磨成粉混进中药粉里做成丸子给她吃……”

“上个月17号?阿姨,您冷静下,您看下日记本最后一篇日记,我觉得您的女儿并不想自杀。”

“上个月17号早上,我见她迟迟不起床,就去房间喊她,哪知她……她怎么都叫不醒。桌上放着一瓶空药瓶,我和她爸吓坏了,赶紧开车把她送医院,可是……可是她已经……”女孩妈妈开始情绪失控地哭起来,白薇禁不住被这种悲恸感染而红了眼眶。

2018年8月20日,星期一,小雨。

不知不觉,白薇已经翻到日记的最后一篇。

白薇震惊地看着女孩妈妈那张悲伤的脸,不敢相信她真的自杀了,日记里不是说,是假装自杀吗?

摩尔斯密码!敲击!表达!白薇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敲窗声,她猛地一惊,抓住小雅的手激动地问道:“小雅,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是什么意思?前面三下,很短,中间三下,隔得时间长一些,后面三下也很短。”

夜幕降临时,一向胆大的白薇竟然开始感到莫名的紧张。她站在房间的窗户前,望着外面渐渐变暗的天空,心里像在期待着什么。

亲爱的宇,这几天我感到好幸福哦,你真的说到做到,对我特别好,连我妈都夸你了。我妈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当然是恨不得马上结,可你说,得等段时间,说你哥哥谈了对象了还没结婚,你做为弟弟,想等他先结……

“摩尔斯密码?哎哟,你谍战片看过了咯!”

“咦,怪了,声音哪来的啊?难道有人恶作剧?”白薇自言自语着。突然,一阵风呜呜地刮来,石榴树剧烈地摇摆着,白薇只觉脸上一阵凉嗖嗖,惊得赶紧缩回脑袋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2018年9月16日,星期二,小雨。

白薇刚说完,女孩的母亲就猛地怔住了,她颤抖着手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越往下看,全身越抖得厉害。

“哦哦,知道了,谢谢你啊小雅。”白薇说着,魂不守舍地坐下来,皱紧眉头不断回忆着昨晚那一阵阵节奏如一的敲窗声。并且,她刻意在网上查询了有关解开摩尔斯密码的方法。

解读为:谢谢你!

白薇翻开第二页,上面写着:

亲爱的宇,今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天。我的心,从晚上你对我表白的那刻起就不再漂泊。谢谢你的出现,让我的世界有了色彩。

宇让我晚上将一整瓶安定全倒进马桶冲掉,然后将空瓶子放在床头柜上,好制造我吞药自杀的假象。他要我明天早上故意迟迟不起床,这样我妈就会进房间喊我。他嘱咐我明早装睡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他给我做了十几颗中药丸,用纸包着的,说是养颜的,睡前吃效果最好,能助眠,要我今天晚上试试,好的话他再继续给我做一些。他还要我千万不要把装死这个事和药丸的事写进日记里,不然我妈会掐死他。我本来也打算不写的,但想想还是写了吧,反正也是最后一篇了。写完这篇我就把日记本永远藏起来,埋到我最爱的石榴树下。

2018年6月30日,星期六,小雨。

亲爱的,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下班后就一直陪我,还给我过生日看电影,我真的太高兴啦。今天你对我的态度真的好好哦,我真的受宠若惊,像回到了我们刚在一起时的样子。你对我说,从此以后会一直这样对我,不会再惹我生气,会把我当成手心的宝……

做完第二次记录后,白薇等了好几分钟,敲窗声都没再响起。白薇猜想,对方要说的或许已经说完了。

白薇的心猛地一揪,日记就这样完了吗?后来怎样了?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对方之所以将她引到这一步,肯定是要她做点什么。她决定明早联系房东问个明白。

签完合同,白薇当天就迫不及待地搬进她的新家。收拾完一切后,已经临近午夜,白薇有些累了,洗完澡就准备睡觉。

白薇微笑着朝窗户看去,石榴树的影子在窗帘上轻轻摇曳。此后,敲窗声再没有响起过。

“会是谁在向我求救呢?他为什么不愿意现身?难道是无法现身?什么人会无法现身呢?”各种疑惑缠绕着白薇,她决定一定要把敲窗这个事弄个明白,说不定得挖出一些新闻素材。

女孩妈妈擦了擦眼泪,抚着胸口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啊,惹石榴生气,偷看她日记,害得她想不开去自杀。石榴啊,你怎么那么傻,妈怎么都不敢相信,你会因为这个事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才不是,摩尔斯密码在平常生活中应用很广泛呢,比如我爱你,就可以用摩尔斯密码表达哎。先学着点嘛,假如以后能用上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白薇在纸上记着,以点表示短音,横线表示长音。记完半页纸后,敲窗声停止了,十秒钟后又重新响起,白薇继续记录。

“哎哟,冷死我了!”白薇哆嗦着钻进被窝,关上灯继续睡觉。朦胧中,她又听见那阵连续有节奏的敲窗声,并且声音比之前还要大,力度也更强。

“小雅,你不干活在那敲什么敲?”白薇见邻桌的同事小雅一边盯着电脑一边用笔咚咚咚地敲着桌子,好奇地问道。

“X,I,E,X,I,E,N,I。”

“快说快说,什么意思?”

2018年8月30日,星期四,阴。

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亲爱的,从现在起,我将会记录下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亲爱的宇,你竟然和我提分手,难道你想分就分吗?你掏走了我的心,现在又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我会死给你看的,我会让你后悔。

打开床头灯,白薇发现两次做的记录是一模一样的,就是说,对方想跟她说的,只有一句话。

亲爱的宇,对不起,我以为你不爱我了,所以又做了傻事,还好我爸妈发现及时。你刚赶到医院,我妈妈就狠狠打了你一巴掌,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受委屈。亲爱的,看你今天那么憔悴,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傻事了。

当周宇看完石榴的最后一篇日记时,神色慌张,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面对警察的再三询问,他终于扛不住内心的恐惧,双手捂住脸痛哭。

文/佳纱

“这个房子不错呀,哇,院子里种了这么多花啊,还有棵石榴树呢,房东一定是个有品位的人!我喜欢这个房间,窗帘好漂亮。就它了,我不想再找别家了,签合同吧!”白薇高兴地对房租中介的小伙子说道。

2018年5月20日,星期六,晴。

亲爱的宇,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漠了,虽然我打给你的每个电话你都接了,但你几乎都是沉默,连一句暖话都没有。你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我就那么让你烦吗?

难道对方还要告诉我别的什么?白薇想着,赶紧半坐起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纸和笔,但没有开灯,她担心灯一开敲窗声就没有了。敲窗声停止了约十秒钟,似乎是为了给白薇做记录做准备。

“S,H,I,L,I,U,S,H,U,X,I,A,R,I,J,I,B,E,N!”白薇一边念着一边记录着字母。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些字母该这么组合。

白薇吐了吐舌头有些得意地说道:“可不是,这房子百分百我的菜!”

“哎呀,我查下啊,三个短的,滴滴滴,三个长的,哒哒哒……哎呀,找到了,是SOS,求救信号!我说呢,听着那么耳熟,就是一时没想起来……白薇,白薇,发什么呆呢?”

2018年7月1日,星期日,阴。

再往后翻,内容多是女孩对男友态度变冷的抱怨,以及自己患得患失的痛苦。

“这确实是我女儿的日记本,我看过,怎么会在你这里?”女孩妈妈抚摸着日记本,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点开手机里收藏好的摩尔斯密码解法页面,白薇将纸上的记录一一对应。

2018年6月10日,星期日,多云。

白薇一惊,心想着女孩不会做傻事吧,她迅速往后翻,内容是这样的:

2018年8月5日,星期日,多云。

“阿姨,对不起啊,您节哀。我还是想问问,您的女儿石榴,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那行,我们回去签合同吧。”

小雅惊得瞪大眼睛看着白薇,挣脱她的手抱怨道:“疼死啦,你怎么了嘛?”

果然,几铲子下去后,白薇看到了一块银白色的东西。继续往下铲,一种由铝锡纸严实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体出现在眼前。白薇拆开铝锡纸,里面果然是一本日记本。

难道那棵石榴树下有日记本?对方是想让我去取出日记本,看了里面的内容后再去帮他?白薇想着,便立刻来到院子。

“对,一定是药丸有问题,一定是周宇,估计他早就想甩掉石榴了,怕自己惹上麻烦干脆就起了杀心!我说呢,石榴走那天,他跑来哭一趟人就消失了,手机都打不通。不,我要报警,报警!”

小雅朝白薇神秘地一笑,说:“我在研究摩尔斯密码呢。”

“当然啊,这么好的房子,干嘛不租!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租金比附近的便宜那么多?”

躺在软软的床上,盖着带有阳光味道的被子,白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是一名记者,习惯了天南海北地跑,不管身在何处,只要给她一张床,她都能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

“shi,liu,shu,xia,ri,ji,ben!十留书侠日记本?不对,不通顺,应该是:石榴树下日记本!对,石榴树下日记本!”白薇很兴奋,因为院子里刚好有棵石榴树。

白薇满脸歉意地说:“阿姨,日记本为什么在我这里,说来话长,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好了,就写到这里,预祝明天装死成功。

真相大白后的那个晚上,白薇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象着那个叫石榴的女孩的样子,心中满是对她的怜惜。睡意渐渐袭来,白薇闭上了眼睛,朦胧中,敲窗声又响起。

白薇这次没有拉上窗帘,也没有关灯,她决定盯着窗户睡,只要再听到声音,就突然爬起来逮住那个恶作剧的人。但这次直到进入梦乡,白薇都没再听到敲窗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白薇刚睡着不久,就被一种连续有节奏的敲窗声渐渐惊醒。她睁开眼,朝窗户望去,窗帘是拉上的,院子里那颗石榴树的影子借着月光在窗帘上轻轻摇摆。白薇再仔细听,敲击声又没有了。她心想:外面的风也不大啊,石榴树枝是不会被刮到窗玻璃上发出声音的,难道是楼上的水滴了下来?

“阿姨,您别激动,冷静!”白薇将猛地站起来的女孩妈妈拉住说道。

再往后翻,内容渐渐多了很多女孩跟男友之间不愉快的经历,甚至大吵大闹险些分手。有一篇内容如下:

2018年8月16日,星期四,晴。

一个小时后,敲窗声还没出现,白薇已经有了微微的睡意。正在她即将睡着时,“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窗声开始响起。白薇的心猛地一颤,屏住呼吸保持一动不动,心里在一遍遍地确认着敲窗声所表达的到底是不是SOS。

“呃,这个嘛,也许是因为这个小花园吧。房东前阵子才搬出去,他们希望找个能帮着照顾这些花花草草的租客,不在乎钱,所以你来的时候我问了你爱不爱种花草。看你斯斯文文的,肯定是个爱干净的人,这非常符合房东的要求。”

白薇吐出一口气,心想:吓死我了,还好她没事!这个女孩太黏人了,谈恋爱闹分手就自杀,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见白薇如此干脆,小伙子有些吃惊地问:“美女,你真的确定租这间?”

白薇一惊,睁开眼,从床头柜上拿起纸笔将密码记下。

白薇惺忪着眼睛打开台灯爬起床,拉开窗帘,窗玻璃上并没有水珠。她疑惑地打开窗户,将头伸出窗外四处看了看,院子里静悄悄的。

看到这,白薇笑了,心想:这男的还算有良心。

亲爱的宇,对,我没死成,我就是故意吓唬你的,看你赶到医院那副焦急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赢了。我爸爸愤怒地揪住你的衣领,警告你以后要是再欺负我,就跟你拼命。亲爱的,放心吧,我经常吃安眠药,十分清楚该吃多少才不会死。我真死了你会很难过对不对?不要再离开我了,否则我真的会死……

白薇将日记本抱在怀里,站起身回房间打算慢慢看。

“咚——咚咚咚——,咚咚……”

白薇接着往后翻,内容几乎都是日记本主人的恋爱感悟,也有对妈妈“只手遮天”的抱怨。从字里行间,白薇感觉日记本的主人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很痴情,但是情绪容易失控。有一篇是这样的内容:

“这……这……怎么会是这样?天哪!石榴她并不是想自杀,而是想吓唬我。那……那她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周宇给的药丸,对,一定是周宇给她的药丸有问题。我……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熄灯后,白薇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敲窗声的来临。可这样一来,她竟然没有了睡意。

佳纱
佳纱  作家 写古诗和故事。公号jiasha0818。文章皆为原创,谢绝转载,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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