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炎热的夏季,我把电脑关上,手机扔在一旁,闭上眼睛躺在一张木质摇椅上,木质摇椅由于年代的久远发出咯咯的响声,这声音仿佛让我进入一个时间的空洞里,外面的徐徐夏风一如既往地吹了进来,又仿佛时光从未流逝过,是的,我忘不了那个情意绵绵的夏季夜晚!
七年前的那个秋末,天气稍有些寒意,路边的灯火已经照亮了这座繁华的都市,我像以往的周五一样去上海虹桥坐D3136的动车回苏州,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独自穿梭着茫茫夜色之中,这本不属于自己的繁华之城,我离开了但又不得不回来。我站在二楼的肯德基门口扶着栏杆看着候车室的如蚁人群,我相信许多人有过我的这种无奈。你们一定不会相信我对这候车厅有多么熟悉,我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也能找到洗手间,太过于熟悉以至于我不会对这环境,这具体的某个人给与过分的关注,但那天除外。
秋风吹过月台,昏暗的橘黄色灯光在那些匆忙的脚步声中显得有些微微颤动,那些只看着自己的手机走路的无声人们相互之间似乎是绝对地独立的,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有利于共同的好处或灾难的事情,他们总能在一场长途旅行中沉默不语,我其实也是其中的一个。由于无座的原因,我只能挤进餐车以找到一个座位,我在餐车里面看着窗外流动的城市灯火,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国》,“她漂浮在窗外的暮景当中”,“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就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映照在玻璃窗上,她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上一身红色的制服,脖子上围着一个色彩鲜艳的粉色围巾,头顶的红色帽子中央有个金色的国徽,她那可人的脸蛋透出纯洁的心灵,弹指可破的肌肤不染世俗。我是记得她的,但她未必对我有印象,我清楚地记得我曾经厚颜无耻地要过她的微信,于是我就在微信的名单里面翻了又翻,由于那年我的工作是做咨询,所有有许多名字加了未必联系过,名字也较混乱,就在我翻了第二遍时,一个编号为ID1189的名字让我想起来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也就是在几个月前,正值仲夏,也是在这班开往南京的动车上,我一个人站在两节车厢的中间,倚靠在车厢上看着她在车厢里挨个挨个地检票,我一会看着外面被烈日晒得毫无生气的树木,一会观察着她检票时的神态动作,我被她一种无法言语的美给吸引,一种散发出感动我的光芒让我有认识她的冲动。等她到我身边让我出示票据的时候,我却盯着她看了许久,她有些羞涩,眼神看着窗外毫无情感地对我说:
“请出示您的票”。
我内心有些紧张。我不得不说假如你内心紧张地时候,做出一些浮夸的动作也许有缓解紧张的功效。那时我把拉链打的很开很响,把包里的东西大幅度的翻了又翻,我记得那本我随时携带的《包法利夫人》都被我翻了折了几页角,这几个夸张的动作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内心紧张。当她看到我买的不是本次列车而是下班次的动车时,同样毫无情感地看着票据对我说:
“以后请您坐您购买的列车”
“额,好”,我回答道
我一向是个斯文含蓄的青年,尽管这几年在工作上处理一些客户不合理的要求的问题时会骂娘,但生活中面对女孩子我自认为是比较内敛的,但那次一定是被内心的心魔所控制,所以才做出那样冲动的行为。就在她检票完也站在两车厢间看着窗外休息时(离我很近),我却无视人与人之间的开始交流的严肃性,忽略人与人之间的独立性,仿佛我们已经很熟悉一样。我嬉皮笑脸,厚颜无耻地装成一个纨绔子弟一样对她说:
“美女,你好漂亮啊,能加个微信吗”
现在想起这句话,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也许那年我年轻时孤寂的心被轻浮的心魔所俘虏,也许只有这样说出些轻浮的话才能释放自己在这大都市里面的孤独与落寞。她显然没有被这轻浮的话有所动容,她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看着窗外流逝的光影景色,她一定在心里认为没有必要理睬这样一个轻浮的男人。
自讨没趣的我稍显尴尬,随后她对下一节车厢检票,一个男子由于没有买到去苏州的票却买了到昆山的票,她摆出一副职业地姿态语气柔和的让他补票,但这个男子却说是自己只是坐过站了,双方因此争吵了起来,僵持不下的情况下,我主动说要帮那个男子补上这十几块钱,我无心做好人,也不会在中间充当一个秉承公平原则的和事老的形象,相反,我厌恶和事老这一充当高尚公平的角色,我只为了得到她的微信,我清楚地记得她主动看了我一眼,那一柔情的眼色仿佛从一个毫无情感的乘务员变成一个与我亲近的朋友,不再是教科书式的讲话和询问了,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羞涩的犹豫了片刻告诉我一个工号:
“这是我的工号ID1189”,她用手遮住工号上的真实名字指着工号告诉我。
我看着映照在窗户上的她高挑的身影,发了条微信给她。
“还记得我吗,我就在餐车上”
我看着她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她从红色口袋里拿出手机,随后就扫视了整个餐车,看到我一副笑容,她认出了我,但没有说话也没有回信息。她一定也是在为这次偶遇而倍感意外,但面部表情上还是一副正经工作的样子。这幅冷若冰霜的表情越发激起我的兴趣了。我很早就知道冷若冰霜的女人她的爱一定是热烈的。但时间短暂,我还在思考着要不要主动问候一下,就在我准备鼓起勇气地时候,动车里面的提示音响了:
“苏州站马上就要进站了,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我拿着背包经过她的身边,我的手触碰到她的手臂,说了句:
“下车了,有缘再见”
“再见”,她特意转过身来看着我说。
我闻到一股来自她身上的香味,同事以前告诉我女人身上根本没有香味,只是抹了香水而已,我一直接受不了这个观点,直至今日我也不会赞同他的观点,我觉得各个女人有属于自己的香味,只是你没有嗅出来而已!
秋去冬来,那香味越发浓烈的占据了我的整颗心,像所有男人使用的技巧一样,我用微信联系她,她却从来没有回复我,如果你们看到了我发给她的微信,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寂寞男人的独角戏,一个悲哀男人的独角戏:
“在吗?”
“今天坐车没看到你”
“在吗?”
“国庆节,车晚点了,你在车上吗?国庆回家吗?”
“在吗?我今天下班有点晚,坐不上D3136了”
…………
之后,我每次坐D3136的时候我都会发条微信,而且我每次都是进第一列车厢,然后步行穿过到最后一列车厢,以求与她相遇,尽管我的旅程也是沉默不语的,但仿佛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我:
“我在这,快来找我啊”
遇到她时的开场白我都想好了。
“真巧,又遇到你了”。
并且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到自己紧张的模样,渗出汗的前额,不知道手放哪里的尴尬,这些仿佛在我脑海中经历了许多遍。
这种香味总给了我周五回苏州的期盼,但你越去有意追求就越难觅踪迹,之后我就努力地让自己回归到不关注周围的人和环境的心境,努力地做一个独立的孤独的终年不知疲倦的旅客。
在虹桥火车站的北面,有一大片新开发的楼盘来安置拆迁的上海人,但在这里都是些二手房东将房子改造成群租房,一套二室二厅隔成六间小房出租。那年我周一至周五就住在隔间中最大的那间里,之所以选择租住在这个地方是为了做火车,出差,回苏州方便,所以每晚我都会在爱博家园里面随意闲逛或者去菜市场买菜。
冬季的寒风吹着蓝色的窗帘飘动,我一个人看着那些冷清的破旧家具,看着窗外冷清的昏暗灯光,也只有书中的文字才能温暖我这颗漂泊于大都市的孤独的心。遇到她之前我就怀着一种宿命论生活,认为任何事情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那晚我再遇到她的时候,更加对牢固了这种宿命论。
就在我在街道上随意闲逛时,我看到了两个女生手搂着手朝我身边走过,昏暗的灯光下我依然记得那张可人的脸,尽管她当时没有穿工作服,这时我就像对一个老朋友一样叫了一句:
“喂”
说来奇怪,这样的开场白完全不是我之前想象的,我没有任何紧张,这时我就心里清楚她是属于我的,或者说在我心里她属于我很久了,这种男人的占有欲还是留给读者们去分析吧。她定眼看了看我,终于把我认出来了,连续几个月来我发那么多次微信,终究是让她留下点印象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地说。
“我住这里啊”,我开心的回答。
“额……我和朋友去超市买点东西”,她说。
“好啊,那你去吧”,我不舍地说,
又有些尴尬的气氛。
我有什么理由说“你别去,我们散散步”呢,但我的内心是高兴的,仿佛几个月来的付出有了点成效,我兴奋地有些不能自已,那次回到宿舍后我来回踱步以缓解内心的起伏心情。就在那晚,我还发了条微信给她:
“在吗?真巧!你也住附近吗”
等待的心情总是不好受的,过了许久,她写道:
“是啊,真巧,我住爱博二村”
我的手机里面第一次有了她的回复,她那不是官方的语言,像是我们久别重逢一样的亲切。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会刻意制造话题,以至于那晚仅仅是知道她是和一个同事共同住在我隔壁的一个小区而已。之后我几次约她吃饭她只说:
“好的,有空再说吧”
这种淡淡的语气常常让我倍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