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女子含泪站在包围圈中血迹斑斑的他身前,周围死伤遍地。
她来做最后一次努力。
“停手吧……”女子握着他的手哽咽。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若你现在放手,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呵……”他轻笑,笑的凄凉。放手,凭什么。
“跟他废什么话,”一个有力的声音响起,“他害了那么多人,难道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成,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他拿命来偿,为武林除害!小姑娘你让开!”
女子只深深的望着他,望进那一双幽深的眼眸。他抬手轻轻为女子拂去眼角泪水,眼中是破碎的哀伤。
“对不起,我终究是负了你……”
他靠近女子耳畔,缓缓启唇,一句话飘入女子耳中。
女子身躯一颤,那一刻,心痛到近乎无法呼吸,颤抖的双唇再吐不出一个字。
良久,她苦笑,不是早该知道的么,早就知道的,为何从他口中听到,还是那样悲痛。
他绕过女子,眼中已是决然,头也不回的迎着周围袭向他的刀剑而去。女子站在原地,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身后打斗声,惨叫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她不敢回头去看,就那样无措的哭着。
直到,他的身影闪过她眼前,慢动作般一丝丝离她远去,然后,跌入悬崖。
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坍塌,“不,不!”女子忽然拼了命的喊着,不顾一切的追随着他奔向崖畔……
(一)
床上,伊然第无数次被梦魇缠住。额头上满是汗水。
“爹,娘……”她看到,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父母就那样倒在血泊中。
“哪来的乞丐,滚开!”她看到,寒冬之下,她单薄的身躯被人一脚踹开,慌张的爬在地上去捡散落的铜钱。
“小诚……”她看到,在和弟弟寄居的破庙里,小诚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从此再不会忍饥挨饿,而她,从此这世间再无亲人。
“不要过来……”她看到,青楼里,那些狞笑着朝她伸出手的人。
……
“姑娘醒醒,姑娘……”伊然猛的坐起,手还在颤抖。阿落担忧的看着她,“姑娘没事吧,又做噩梦了?”
梦,原来是梦。
伊然看着阿落,松了一口气,朝她笑笑,“没事……”
“公子今早有事出去,吩咐过不让打扰姑娘休息,可我看姑娘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就只好喊起姑娘了。”
伊然静静地坐在亭内长椅上,微风吹过,花草的清新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一切还像幻境一样不真实。从前的一切黑暗,一切悲伤渐渐离她远去,只是梦里,始终逃不开……
身上一暖,一件白色披风披在身上,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伊然回头,微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漠尘含笑看着她,在她身旁坐下,“虽已是初春,天气尚寒,都不知道多穿件衣服。”眼里满是温柔。
伊然笑,“哪有那么娇贵……”
“听阿落说,你又做噩梦了?”
伊然看着漠尘微蹙的眉,心里一暖,“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好多了,真的。”
漠尘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伊然,都过去了。相信我,只要我在,绝不会再让你难过,相信我好吗?”
伊然心头一酸,她一个人孤单太久了,爹娘和弟弟都死在她眼前,为了爹那一句“活下去”,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拼尽全力的活着,她知道自己的命是爹娘换来的,她没有资格轻易放弃。于是哪怕活的再不堪,她依然活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不问过去,全心全意对她好。
“为什么?”她开口。
不止一次,她这样问他,每次他都笑而不答。
对于漠尘,她只知他是这漠离山庄庄主。
而她并非国色天香,身无一技之长,狼狈的游离在这世上,大冬天里只着一件单衣沿街乞讨,饿的头昏眼花时也会偷东西,只有一次她想过死——被人卖到青楼的时候,那些人一步步朝她走来,她握紧身后的剪刀,只是最终,那个叫做若影的头牌姑娘拦下了那些人,收了她在身边做丫头。
她不是没有想过好好活,只是看惯了太多人情冷暖,她已经不再奢求什么。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遇到他。
那日出门为若影置办物事,提着重重的包裹走在街上,身后马蹄嘶鸣。她回头,眼睁睁看着脱了缰的马朝自己身上扑来,惊慌之下来不及闪躲。突然白色的身影一闪,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惊魂未定的她没有看到白衣男子眼中一瞬间闪过的震惊与复杂,回过神来只听到眼前男子温柔的声音,“姑娘还好么?”
伊然愣愣的看着他,沉醉在那样的温柔里。
然后听到他开口,“别怕,没事了。我叫漠尘。”
漠尘。从那以后,这个名字成了她在这冰冷的世界上,纠缠一生的羁绊。
“为什么?”她难得有些固执的再次开口。
漠尘有些无奈的轻叹口气,眼神里满是宠溺。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傻瓜,你想要听到什么理由呢,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你,一直不肯信我罢了。”
伊然忙握住他的手,“不是的,不是不肯信,是不敢……”
她早就做好了这辈子永远苟且下去的准备,从来不敢希冀任何美好。
漠尘拥她入怀,“没有一个人活该承受所有痛苦,你已经承受了那么多,那些你错过的幸福,由我来补。好么?”
“……好。”
(二)
入夜。
梦里,那一日,爹娘神色慌张的把自己和弟弟藏进密室。
“伊然,答应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带着小诚,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