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街上传来二更天的打更声,在深秋的夜里听来,显得格外的清冷幽远。窗外月色正浓,洒下满院银光,像是下了一层薄薄的秋霜。
武林盟主苏正诚悄悄地爬起床来,也不点灯,打开床头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花白的假发套、假须和装着易容化妆物的瓶瓶罐罐。把那些易容物在脸上这里画一条,那边涂一点,最后把假须粘在颌下。拿起镜子,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照,镜子中的他一下子老了三十岁,满脸皱纹,岁月染白鬓发。
他“嘿嘿”一笑,伸手在窗台上一按,翻身跃上房顶,出了盟主府,悄无声息地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飞掠,向西奔出了四、五十里,到了一座大山前,又沿着山谷向内走了大约五、六里。谷内树木繁茂,月光透过树叶凋零的枝丫,射下道道银光,光怪陆离。
苏正诚在树丛中七转八弯,到了一个山洞前,抬手又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假发和假须,举步走入山洞。
山洞内转弯抹角,漆黑一片,他却是熟门熟路,才走进两、三百步,就听到从山洞深处传来一阵阵呻吟声,连忙加快脚步。那呻吟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痛苦的嗷叫。
山洞霍然一转,露出一片光亮。洞壁的石缝中插着一支点燃的油松枝,火光闪闪,照亮了四壁,洞内放着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一位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双手捂着胸口,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他脸色铁青,额上冷汗如雨,嘴角血迹斑斑。
苏正诚上前扶起大男孩,让他躺在松木搭成的简易床上,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叫道:“阿天,你的病又发作了吗?看来那药还是没有用?”
阿天强忍着痛楚,想咧嘴对苏正诚笑一笑,嘴角反而流下更多的鲜血,道:“还好了,爷爷,比上次发作得轻多了,是阿天没用,受不住苦。”
苏正诚道:“是爷爷没用,总是找不到能治好你病的良方。不过,这次爷爷又配了一个药。来,阿天,把药吃了吧,试一下是不是有用。”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阿天。
阿天想也不想,拔开瓶塞,把药全倒入口中。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阿天胸口的疼痛感明显减轻,脸上也有了血色。他翻身坐在床上,道:“爷爷,这药虽然难吃,但感觉很有用,我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我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苏正诚用手摸着阿天的头,道:“傻孩子,你是为了让爷爷安心,才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你放心,爷爷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阿天道:“是真的好多了,爷爷。我的病现在复发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这次已经舒舒服服地过了二十多天了,那就说明爷爷的药方越来越有用。而且,我的身体也强健了不少,那病不发作的时候,浑身发热,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一样,有的时候真想找个人好好地打一架……”
苏正诚接口道:“我正想问你呢,江湖上传言,江南八音山庄庄主林八音,在十多天前,被一位不知名的少年高手所杀。林八音是江南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但面对那少年高手时,却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据说那少年的剑法古怪,精妙绝伦,和杀害少林达摩院首席护院无心大师、山西知音阁主人冯寥寥、昆仑山盘丝洞洞主左一绝是同一人。你是不是又不听我的话,偷偷溜下山去杀人了?”
阿天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道:“爷爷,不是我不听您的话,只是当我得知您被人欺负后,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阿天八岁那年就没有了父母,是爷爷收留了我,抚养我长大;后来我身患怪病,爷爷您又四处为我访医求药。否则,阿天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在阿天的心中,爷爷比什么都重要。别人打我、骂我、羞辱我,我都可以忍受,但绝不允许别人对您不敬!”
苏正诚叹了口气,道:“爷爷知道你有孝心。可是林八音、左一绝、冯寥寥、无心大师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你去找他们给爷爷出口气,万一有个闪失,你让爷爷以后怎么过啊?”
阿天笑笑道:“爷爷,您放心吧,阿天不会有事的。对了爷爷,我已经把你给我的那本《天魔十三剑》剑谱上的武功全悟出来了,最后一式‘天魔涅槃’也已经练成……”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苏正诚高兴地叫了起来,“据爷爷所知,近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将天魔十三剑全部练成,特别是最后一式‘天魔涅槃’,都说非人力可以驾驭,稍不留意就会走火入魔。阿天你却做到了,真是位武学奇才,没有辜负爷爷对你的厚望啊!”
阿天不好意思地道:“‘天魔涅槃’确实是威力奇强,很消耗体力,等过几天我身体再好一点,我就演示给您看看。”
苏正诚连连点头,道:“好!你杀林八音时,是不是用‘天魔涅槃’这一招,牛刀小试了一下?”
阿天道:“没有。林八音、左一绝、冯寥寥这些人,被江湖上的无聊之辈吹捧成了什么绝顶高手,据说还想角逐下一届的武林盟主,其实武功也不过如此,一见到我的天魔十三剑,无不大惊失色,束手待毙。最可笑的是林八音,临死前还一再问我,使得到底是什么剑法?怎么这么厉害?”
苏正诚冷笑道:“这天魔十三剑的剑谱,是我无意之中,从一个古墓中挖掘出来的,凭林八音那点鼠目寸光,就是变成了鬼也还是一样的想不明白!”说完后突然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爷爷老了,没用了,要是我也学会了这天魔十三剑,看他丐帮帮主司空问柳那老鬼,还敢在背后说我坏话吗?哼,我一剑就要了他的狗命!”
阿天一听这话就跳了起来,叫道:“爷爷,司空问柳是不是也欺负您了?”
苏正诚一怔,连忙掩饰道:“没……没什么?爷爷现在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他骂我的那些话,就当是恶狗放屁!”
阿天嚷道:“不行!我一定要替您出了这口气!”
苏正诚着急地道:“真的没事的,阿天,爷爷这把老骨头,半截身体已经埋进了黄土里,让人作践得起。你可不能再去冒险了,爷爷会不放心的。”
阿天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暗暗打定主意,点点头道:“那好吧,爷爷您放心吧,阿天会听话的。”
苏正诚微笑着道:“这才是好孩子嘛。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安心养病,爷爷再去给你找找药方,过几天再来看你。”
看着苏正诚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后,阿天还满是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爷爷不让我去找司空问柳,我现在就去,我要让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爷爷有我这么一位好孙子,看以后还有谁再敢欺负他老人家。”拿了把剑插在腰上,飘然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