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旦联欢会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肖曼从白日梦中清醒过来,梦中,是广袤无际的金灿灿的麦田,果实饱满,在夕阳下涌动着麦浪。
班主任踩着固定的节奏走进教室,肖曼感觉到全班此刻在行严肃的注目礼。
班主任大概三十岁左右,姓张,装扮得体,黑色西装配上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秀发不松不紧挽起,精瘦,年轻,干练,时而严肃,可笑起来又是天真爽朗的样子。
她是肖曼最喜欢的语文老师。
“马上就要元旦了,每个班都要举行一个联欢晚会,今年我希望我们班好好办办,到时候,可能会有学校领导来观看,别给咱们班丢脸哈!
待会我具体分配一下任务,肖曼,你当主持人,和陆容你们几个张罗凑点钱把班级布置一下……”
“好嘞!”肖曼打心眼里愿意。
正值冬季,炉火生得正旺,偶尔发出噼啪响声,教室里一片明亮温暖。
炉子是嵌在教室墙外,大家靠火墙取暖,这同东北人用的火炕是一个道理,每当中午,老师帮着同学们在炉子上热他们从家里带来的盒饭,届时,一阵阵饭香还有一种被炭火烤过的饭焦味徐徐传来,大家纷纷从“饿”梦中清醒,心中希望无限。
东北的一月份还真是冷,“不宜露面”,这样的天气出门,只有彼此熟悉才能认得出来。
肖曼和陆容冒着寒风出去采办元旦节所需物品。
“你想好买什么了么?”陆容问。
“嗯,吃的东西,然后表演节目的奖品,还有彩带气球之类的呗。”
陆容小小的个子,低着头抵抗着寒风,鬓角处的胎记似乎引起了路过的冷风的兴趣,好奇地掀起遮挡的帽檐,他却不以为意,盯着前面纤瘦的身影,一脸认真。
快走了几步,问肖曼:你说元旦节有什么好过的呀,没意思,也没什么出处。
“是呀,可能若干年后,人们对元旦节也像地球日、青年节一样没什么感觉了吧,最后都会变成日历上的一个标注。”
陆容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这是他们之间比较顺畅、和善的一次对话了,对于肖曼来说,男生招人烦得很,这是她活了18年的经验所得,借给他们的东西不是丢了就是弄脏了,嬉皮笑脸,偶尔还冲撞她喜欢的张老师,肖曼对他们总是保持“不敬而远之”的态度。
她和陆容同岁,已经同桌了三个月,可以说彼此包容忍让,倒也和平无事。
呃……肖曼偶尔想起这个同桌,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愧疚的:
肖曼的数学一直不好,就在上周的一节数学课上,老师布置了一道数学题,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做出来交给他检查,她对答案有些拿不准,于是每当想出一个求解方法就给陆容,让他拿给老师看,陆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结果一连三四次答案都不对,到了第四次,周围同学已经看傻眼了,笑出了声。
“你算准了再拿来”,数学老师实在忍不住了。
陆容什么也没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肖曼知道,她有个好同桌。
对了,还有上回,陆容因为是英语课代表,课间分发作业,结果到最后肖曼找了半天发现没有她的,就问陆容,结果他堆着一脸笑从书包里拿出了肖曼的作业,肖曼的第一反应是恶作剧,不知怎的,气不打一出来:
“你干什么呀!”
只觉热闹的课间瞬间变得安静,肖曼永远不能忘记笑容在陆容脸上凝固的瞬间,鬓角的胎记在稍微转红的脸颊映衬下有几分耀眼。
几天后,再次拿起英语作业本写作业,当翻过紧连着上一篇作业的空白页,看见上面清晰地写着:
“nice!”——你的守护使者。
是陆容的笔迹。
肖曼有些怔住了。
联欢会在一片笑声中准备着,地上摆满吹好的气球,男生牟足了劲把气球吹到最大,引得女生惊呼不断,连连后退。
黑板被彩带环绕,发散着它平时不曾有的魅力,板报的设计出自肖曼的手笔,这是从她的语文老师就是前面提到的张老师那里学到的,把一块毛巾用水沾湿,先用毛巾在黑板上写出“元旦快乐”四个大字,然后再用粉笔去描画,这样写出的字看着饱满,而且不容易掉色。
课桌围着教室摆成一圈,把之前买的糖果瓜子摆好,中间留出表演的空地。
窗户上贴满了白色的雪花状的装饰品,还有就是五颜六色的气球了。
肖曼看着教室装扮后的样子,觉得一阵兴奋和满足。
终于,众人共同筹备的元旦联欢会开始了。
老师说了几句开场白,接着就由肖曼来主持,大家围着教室坐成一圈,真是好不亲密,掌声不断。
周明同学把爷爷的二胡搬来了,有模有样地拉了起来,肖曼只听过二胡拉的《赛马》,从此以后,她无论听什么二胡弹奏的曲子都像《赛马》,都是一样的带着些嘶哑,时而如短促的马蹄声,时而像马的嘶鸣。
第一个节目在笑声中结束了,周明小心地把爷爷的宝贝装到了宝盒里。
接下来还真有同学秀了秀东北的特色二人转,要说这二人转,先不说唱腔、唱词怎样,烘托气氛可是一绝,哪里有它哪里就热闹,二人转也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接下来是几名同学排演的小品,还有一些游戏,比如抢凳子,场面一度有些混乱,这里还是请读者自行脑补画面。
冬天的傍晚要来的早,这时的日头像是要熟透了似的,红彤彤的,马上要西落,几束耀眼的阳光照射到教室里,照射到同学们兴奋的泛红脸上,照射到陆容头顶上的彩带,他自己板板正正坐在那里,不知周围人在笑些什么。
“砰”,一颗气球不耐火墙的高温,爆炸了。
瞬间的安静,接着又是一片笑声,肖曼回头,忽然看见一张脸对自己傻笑着,似乎是室内的高温让这张脸显得有些朦胧,终于反应过来,那认真的神气……是陆容。
元旦联欢会圆满结束。
(二)雨
生命犹如四季,由春的萌生走向冬的凛冽。
作为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地区的孩子,肖曼从自然中解读出了这一点,为此,她总是有点为自己的悟性沾沾自喜。
到了春天,肖曼很高兴,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
肖曼认为美好是易得的,领略四季的变化就是其中之一,在她的日记里有一篇是这样写的:
我,
本就一无所有,
在这世上,
所有获得是意外,
平平淡淡是常态。
——曼
不美好的东西到来同样是意外,那天下午,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刮起大风,把外面搅得狼藉一片。
回到家里,肖曼趴在床上写作业,无意间看见床头露出折叠的白纸一角,打开来看,“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有点不懂这是什么,一瞬间只觉得是不好的东西,怎么办,像是发现了别人羞愧的秘密,同时又好像泄露了自己的隐秘,天知道这两种情况怎会同时发生,手中的纸仿佛在发烫。
第一本能是藏起来,藏到没人的地方去,肖曼这样做了,她先是把这两张纸烧成了灰烬,然后小心翼翼地埋在了墙脚下,愣了一会,走回屋内。
外面乱糟糟,屋内静悄悄。
肖曼被外面景象震慑住了,她望向窗外,仿佛在欣赏一位大师即兴作画,只见他不断向画布上泼洒颜料,直到那灰暗的色彩浓得再也化不开:表面上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浑然天成,最后他似乎能量用尽,终于叹息一声,泪如雨下……
“硝烟”散去,一切逐渐平复,雨还在下着。
第二天上学还是如此。
课间,肖曼向窗外伸出手,接受着大自然的“洗礼”,雨水清清凉凉在指尖流过。
“手在雨水中浸泡会过敏长癣,小心点,真的”,陆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才不信。”肖曼还是把手伸了回来。
午休。
下午上课前,陆容愁眉苦脸地来了,向肖曼展示他的手:
“你看吧,雨水弄得。”
肖曼看向那双手,的确,大大小小,长满了陆容口中说的白色的藓一样的东西,贴在皮肤上。肖曼想靠近看看,
“不行,会传染。”
还有这种事,肖曼心里犯嘀咕,上课了,肖曼把这件事忘了。
陆容上课一贯很认真,很少有其他小动作,下半节课,肖曼用余光看他在不停地磨搓自己的手,可能是痒吧,肖曼想。
再看,只见白藓有的一块块脱落下来,肖曼忽然联想到,妈妈每次和面也是这样一幅光景,恍然大悟。
肖曼侧过去,小声说:你手上的是面粉吧,骗我。
“你怎么知道?”陆容傻笑。
家里一切平静如常,似乎没人找过那两页烧成了灰烬的纸,没人问肖曼相关事情,肖曼也从未过问。
就像那天的雨一样,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什么必要被铭记。
不过被雨水淋过会长藓这种说法确实挺“可怕”的。
(三)小黑、小白
正所谓没有几只流浪猫或是流浪狗的校园不是完整的校园。
小黑和小白是肖曼学校的一对流浪狗,它们是一对夫妻,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肖曼没有羡艳过人类这种鸳鸯,却挺羡慕小黑和小白这对鸳鸯。
如果说肖曼在校园里和谁相处的不错,除了同桌陆容还有同学冬雨,还有就是这两只小狗了。
“小白(因全身是白色毛得名),男,个性活泼;小黑(因全身是黑色毛得名),女,温顺内敛。”
肖曼常常去喂它们,每次走近,小白总会欢天喜地的飞奔而来,肖曼很感动,几年前,她在家里曾经养了一只小狗,叫小熊,“男,相貌英俊”,每次放学,也会像这样,向自己飞奔而来,可惜几年前患病不在了,肖曼很受打击,为此,有一次,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肖曼就以怀念小熊为题,写了若干张信纸,都是她和小熊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其间,终于忍不住泪水,有几滴溅到了信纸上,老师可能为这种感情所触动吧,之后有一天,肖曼发现这篇作文出现在他们学校的校刊上。
肖曼从未见过小黑和小白分开出现过,总是在午后的阳光下,在教学楼的墙脚下,水泥地上,它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小白的下巴搭在小黑头上,两只狗都眯着眼睛享受午后的静谧时光,有同学还专门给它们拍了照,有图为证。
不过好景不长,一天,突然闯入了一个外来者,肖曼叫它小花,因为它全身都是杂毛。
据肖曼观察,小花喜欢小黑,于是小白和小花之间的战争便开始了。
一天中午,吃过午饭,肖曼走在校园里,远远听见小白的哀嚎,小白平常很少叫,从肖曼认识它以来从未听见小白叫过一声,今天听见这声音,觉得奇怪,走近一看,不觉呆住了。只见小白的右眼满眼是血,它用爪子不停地抓挠这只眼睛,身体因疼痛颤抖着,痛苦之状,不忍直视。
面对这一情景,肖曼无法坐视不理。
此时,周围的同学越聚越多,纷纷为这一惨状叹惋,从他们的话语中,肖曼知道了小白和小黑还叫“狗狗”“小可爱”之类的,“小花”还叫“小黄”,还知道了原来很多人都在喂它们,原来小白、小黑有这么多朋友。
因为要上课,周围人渐渐散去,肖曼不忍离去,和同学商量怎样送它们去医院。
这时陆容过来了,看见这一场景也不禁怔住,原来他也是这对夫妻的fans之一。
陆容找来了一个大纸盒箱,把小白装在里面,谁知刚走了没两步,小白显得十分焦躁,挣扎着跳了出去,如此反复几次,弄得肖曼和陆容一筹莫展。
肖曼看着身后紧跟着的小黑,似乎明白了。
“它们不能分开”,肖曼说。
“啊?那就都带上吧”。陆容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