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十年,五十年之后,还有什么会是永远?
在这个几乎全然陌生的城市里,站在匆匆而过的人流中,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然后静静地停了下来。
十个月之前,在一个落日摇晃的咖啡厅里,有一个叫陈山的男人对我说,我会永远爱你,永远。是的,他说的是永远。
那像是一个有关地老天荒的诺言,只能对珍爱的人说起。
但事实上,有很多爱情无关地老天荒,它只是不经意间生长,然后枯萎,除了事中人,没有人会知道它,记得它。有那么一天,它悄悄地来了,又去了。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就突然原谅了以前的一切,原谅了他和自己曾经的曾经。
一、
我是个幸福的女子,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良好的收入,谈婚论嫁的男友,生活平稳而淡定。但很多人的故事隐秘地藏在身后,在暗影中随着一阵风起,呼拉拉地响,那响声除了自己,谁也听不到。
只有我的男友小越知道,我们之间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小越是个相当独立的男人,他并不需要过多来自女人的慰藉,同样,他也不会过多给予,在他的心目中,希望过的是彼此无扰无牵连的独立生活。
“这只是我所喜欢的生活方式,”他往往这样对我强调。
生活方式有很多种,没有什么对错,只是适合不适合的问题。而如我那样一个感性、敏感的女孩子,适合的也许是,一个体贴到知晓女人生理周期的男人,而非如小越般的大男孩。在我孤独时,小越也并非视而不见,只是那些关怀太过粗糙,反而像是出于责任而做的敷衍。
深夜,小越和朋友喝完酒回到家,悄无声息地带着滑溜溜的身子钻进被窝时,带进一阵寒气,我悄无声息地把被子紧了紧,突然想到冬夜里寒冷的蛇。
逐渐开始对生活感觉失望,在小越外出时,我也去泡吧,去蹦迪,交各种各样的朋友。慢慢地,爱上了这种无着落的自由,虽然有两个人相处,但实际上却依然无所相依。
二、
并未有任何预谋,一切都是偶然生长。
那夜一点二十三分,当我的大脑恢复到思考状态时,已在陈山的怀中。我闭着眼睛,他的嘴唇有些烫,舌头带着甜美的毒液,在我的口中撒播又撒播。
四个小时前,我和陈山一起去了酒吧,听一名嗓音略带沙哑的女歌手唱歌,一直唱许巍的歌,从旅行唱到漫步,最新的专辑,一首首唱来,在那抚慰人心的歌声中,在我的眼睛里,桌上的酒慢慢地减少,人慢慢地模糊。
我脑子里很清醒,只是无力挣脱,也根本不想。
我和陈山,并不是很熟悉的朋友,之前的交往仅限于平日里无关痛痒的玩笑。或许是酒精给人勇气,或许是那夜色过于迷人,或者是歌声过于沧桑。
我抽烟,那一刻,不为人知的寂寞渐渐上升,在人多和热闹的场所,有时做些配合,然后更沉寂,忧伤总在这样的时候偷袭过来,抵挡不住。
喊服务生过来,为我点燃一枝烟,我又拿起另一枝烟,拿嘴对着点燃,递给他。他犹豫地接过,我冰凉的手擦过他的皮肤,他表情复杂,我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一定想到了有关接吻的字眼。
接吻的概念只是一晃而过,我很清楚,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大自己8岁的男人,他被大家称为模范丈夫,爱家,有事业,有娇妻有儿子。
我摇摇头,思想朦胧。
三、
两点钟,回家。我到楼下,看家里的窗口一片冷冷的漆黑——小越还没有回家,我说不上是放松还是紧张。
忧伤铺天盖地,在黑暗中乱成一片,开了家门,没有开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躺上床,很快就睡去。
睡梦中,走进一个沙漠,灼热的沙子烫得双脚鲜血淋漓,一直走,口渴得要命,却没有水。终于哭了,流下的眼泪在阳光中瞬间蒸发,没有任何人知道,曾经有我的泪水埋葬于斯。
也许只是梦一场,这些梦只在暗夜发生,一觉醒来,它便烟消云散。但梦往往是人所无法掌控的。
每天早晨,我想着那夜的支离片断,想着陈山如何揽自己入怀,想着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脸,想着他的唇搅扰自己的唇,不由便心烦意乱起来。一件事情悬而未决总归令人不安,想要讨一个结果,至于结果是什么,却也不知,也不想做出任何设想和预测。
我在咖啡厅等陈山,一大口一大口地喝酒,心里层峦叠嶂,跌宕不已。有些怯意,假如双方一直这样隐忍不语,或许,真的会没有任何痕迹地过去。但我不喜欢那样,不喜欢一件事情带着悬念藏在那里,它会虎视眈眈,侵袭内心的沉寂。并且,波浪已起,落下去,即使平静,也看得到暗涌。
陈山来了,挂起质地优良的风衣。我身体动了动,尽量自然地微笑。指间的烟慢慢缩短,灰烬轻落于桌面,无声无息。
谈话不知道从何开始,慢悠悠地便转到了他的家庭上。他说,和妻子是在大学时认识的,刚毕业就结了婚,已经有了15年感情。他说,对不起。他还说,带你在这个城市转转吧,夜景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