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昱快速划了一下热搜榜，前十差不多全被即将开始的年度颁奖盛典包揽了。
今晚是最近一段时间娱乐圈吃瓜群众最为热闹的一夜，吹彩虹屁的，造谣的，辟谣的，拉踩的，满满占了整个话题界面。
《逆流》占据的篇幅并不多。
这部池朔数年后回归合作新人演员拍摄的边缘题材文艺片没怎么参与到竞争中来，由于池朔的粉丝基本在多年洗礼后佛系了，连话题里都懒得发博控控评卖卖安利什么的，显得十分高冷而神秘。
肖昱熄灭了屏幕，手指半是无意地在左手无名指的素色戒圈上摩挲了一下。
距离他戴上这个戒指已经快五个月了，这期间他一直没接什么负担重的工作，而是在家享了一阵福，等逆流后期制作完成配合上映前后的宣传，其他的也没做什么。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收获，也就是等胖橘到了年龄带它完成了鸽蛋的大业，还在宠物医院演了一出依依不舍的大戏，把锅全甩给了医生，由此获得了池朔不知道是不是真情实感的对于他演技的彩虹屁。
新电影上映，肖昱是有一些忐忑的，毕竟是他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和面貌再次回归荧幕，到底能不能得到认可他心里没有底。
再一想到这也算池朔的回归作，自己会影响到他这部电影的口碑，就更加焦虑了些。
不过超出他想象的事，逆流上映没几天就票房飙升，评分与日俱增，网络上好评一片。
虽然这十几年来影视大环境已经越来越宽松，但是还没多少人大胆尝试深度挖掘这类边缘题材，这部片子一下子弥补起在这方面的空白，立即获得了很好的口碑。
肖昱这才慢慢松口气，又开始相当佛系地在家里撸猫享福，直到被池朔拎起来告知要去参加颁奖典礼。
肖昱看了看车子外，距离典礼现场已经越来越近了，便回头看了看坐在身边假寐的池朔：“戒指还是摘下来吧？”
池朔前两天有点感冒，吃着感冒药一直嗜睡，此刻抬了抬眼皮，看起来还犯困得很：“为什么摘？”
“……”肖昱诚恳地说，“因为我还不想今晚彻夜上热搜。”
电影爆了之后，肖昱在微博搜索框里搜电影名字，终于有一次还是没忍住，在末尾加了“cp”两个字母，搜出了一大堆他早意料到会有，但没想过会这么多的内容。
十分钟后，肖昱红着耳根把倒着的手机转回来，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现在的小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在这种热热闹闹的真人cp的热度之下，今晚要是再来个戴着同款戒指走红毯，成为史上第一对“真·嗑到真的了”的cp，这微博服务器怕是也不能要了。
“上就上，你怕热搜？”池朔这回正经睁开眼看他，“还是你不想公开……”
“没有，你闭嘴。”肖昱强迫自己不转头看池朔那投过来的眼神，因为他知道那眼神里绝对有某些故意显露出来让自己良心不安的情绪。
都是套路，他早摸透了。
肖昱自己当然没所谓，都是死去活来过一次的人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放在心上，能把自己的爱情放在阳光下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他只是担心会对池朔有所影响，不过转念想到池朔根本就没把人气这东西当回事，拍个电影也纯粹是自己喜欢，从来没为此患得患失过，肖昱就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此一举了。
眼见着车子开进场地，肖昱干脆不再提戒指的事，整了整礼服准备下车。
池朔见他泰然的神色，眼神在他手指上戴着的素戒上溜达了一圈，满意地挪开眼。
走红毯的流程对于肖昱而言并不陌生，只是貌似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所以当站在大片闪光灯和人群目光的中心的时候，他还是感到被晃得眼前有些发白。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肖昱眨了眨眼，余光落在身侧迈着自信又不失内敛的步伐的男人身上，缓慢感受到了安心和收放自如的熟悉。
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可真好。
闪光灯噼里啪啦，肖昱隐隐感觉手上的戒指有点勒得慌，暗暗给今晚的微博工程师道了歉。
进入大厅按照嘉宾席入座，肖昱跟池朔被安排在几位在相当有口碑的电影咖之间。他一面落座，一面在余光里猛地注意到往后数三排的位置，秦耀正跟几位爱豆出身的新人演员聊天。
秦耀看起来状态不错，虽然他这段时间里一直在跟媒体周旋，试图把谢家出事造成的负面影响尽可能压到最低，另一方面还得跑谢城的官司，但是此刻看来却丝毫不显疲惫和劳心。
当然这肯定都只是表面。
肖昱忍不住有点同情起秦耀来，这人也真够情深的。
池朔偏了偏头，压低声音在肖昱耳边道：“最佳文艺片。”
肖昱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就这样？”
池朔略一挑眉：“看不出来，你胃口还挺大。”
肖昱暗暗瞪了他一眼：“我没什么想法，我是觉得……”
声音低下来，肖昱噎了噎，还是没说下去：“算了，没什么。”
池朔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声笑了笑：“我又不在乎这个，要是真得拿了什么最佳男主，我还得嫌烦。”
说是这么说，但肖昱知道其实最佳男主是不太可能轮到他们的。毕竟是一部偏边缘题材的文艺片，虽然口碑很好但是市场价值并不一定就大，这种奖项要考虑的因素很多，综合来看也不会给他们。
更不用说池朔明显对这些奖项不热心，一个半边身子不在娱乐圈的商人和一个刚出道演戏的新人，在满场璀璨繁星之中其实并没有多大竞争力。
肖昱没再说什么，他本来就没对自己抱什么期待，他也不太想惹太多目光上身。比起上辈子的急于求成，他现在更想简单点工作过日子。
颁奖典礼之后有个晚会，时间不短，池朔虽然不怎么舒服，但是表面上几乎看不出来，倒是敬业得很。
肖昱没怎么跟周围的人说话，越呆就越无聊，一面担心着池朔的身体，一面心不在焉地看着演出，好容易等到晚会结束，匆匆拉起池朔就想走。
这种场合结束，外面都挤着一大群难缠的记者，肖昱心里盘算着怎么尽快敷衍了走人，结果等到了采访区，竟然发现凑上来的记者不多，有的要么正在拉扯着几个人不知道要往哪跑，有的正一脸震惊地打电话。
更多的则是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肖昱一头雾水，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些问题，跟池朔一起回了车上。夏沥麻利地递上感冒药和热水，池朔接过来皱着眉头吃了，咽下一杯水后看向肖昱：“看什么呢？”
肖昱朝车窗外看着：“看他们的样子，怎么好像有什么大新闻似的？”
夏沥在前座道：“是有啊！”
肖昱转过头来，见夏沥脸上满是八卦时特有的兴奋：“温澈刚刚被那谁一把拉进保姆车里，场面着实令人浮想联翩啊。”
“……谁？”
池朔疑道：“他俩不是仇人吗？”
夏沥一脸不能亲临现场的可惜：“就是啊！那么小的车子里，要真打起来肯定很激烈啊！那谁可是连赛车都能抡报废的，真给挂彩了就是今晚热搜第一了……”
“……等会儿，等会儿！”肖昱有些崩溃，“我落伍得那么厉害吗？谁跟谁啊？”
温澈的名字他是听过的，貌似也是个大公司家的少爷，不过家里企业这一年也出了点麻烦，也不是什么大资本，肖昱也就没往心里记。
至于那谁是谁，他就更搞不清楚了。
“那是一个我不想说的名字……”
夏沥故作神秘地想编故事，池朔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你少说几句吧，听着头疼。”
夏沥立即闭嘴，肖昱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有没有觉得加重？”
池朔闭着眼摇摇头不想说话，肖昱也就没再追问。
车子开回家，前两个月他们搬进了一处新别墅，离池朔的公司更近一些，面积更大，装潢也华丽不少。肖昱不怎么喜欢，但是胖橘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整天在楼梯上跑上跑下，时不时还想到顶层游泳池边试探试探。
池朔进了家门就去换衣服洗澡，疲累的神态显现出来，肖昱看着实在不放心，翻箱倒柜地找自己的药箱。
池朔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肖昱端着一杯热水，手里拿着一只极小及细的试管一样的东西，郑重其事地站在他面前：“把这个吃了。”
“……这什么？”池朔接过小细管，发现里面是一排细如米粒的黑色小丸子。
“你扁桃体不是不消肿吗？就吃这个，管用，杀手锏。”肖昱认真地分享自己的珍藏药，“我小的时候就靠这个挺过来的。”
池朔不认识这是什么药，有些无奈地说：“我继续吃抗生素就好了。别的不用……”
“不行，这个才管用！听我的。”
池朔本来就没多少力气，见肖昱难得这么坚定地要求他，也不想跟他顶着来，一手接过热水杯，把小试管的盖子打开，仰头倒进嘴里，喝了热水吞了。
吃完药，池朔把杯子递给肖昱，直接往卧室去，倒在床上。
他抬了抬头，见肖昱一路跟过来站在床边，手里还拿着杯子，一脸震惊和犹疑。
“……怎么了？”池朔被他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
“你不觉得苦吗？”肖昱震惊地睁大眼，看了看手里的空药管，“这是我吃过最苦的药……我小时候苦到哭……”
池朔神色蓦然一凝，而后转过脸埋进枕头里：“……你当我跟你一样吗。”
“……”肖昱面色扭曲，半晌后才接受了原来真有人不怕苦的事实，僵硬着四肢去洗澡了。
池朔沉默地躺在被子里，片刻后感受到身边带着温暖水气的人钻进被窝。
他转过身，习惯性地搂了搂那人的肩。
肖昱知道池朔太困，躺下来之后也没再玩手机，直接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
“……睡了吗？”肖昱用气声嘀咕。
“没。”池朔很快答道，
肖昱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这么不怕苦，是因为以前经常吃苦的东西什么的吗？”
“……”池朔沉默了一下，大体猜出肖昱脑补了一些什么东西，“你都在想什么呢？我妈妈要是真想罚我，不用这么温和的方式。”
肖昱没再出声，也不知是被“温和”这个词带起了别的想法还是什么。
池朔顿了顿，缓慢问道：“你之前去人间渡，他找你要了什么东西？”
“……啊？”肖昱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没要什么啊，我说是为了帮你的，他就说账都算你头上，没找我要什么。”
肖昱想起这件之前一直没考虑的事：“多少钱啊？”
“……没多少。”池朔伸长手臂搭在肖昱头顶，揉了揉他沾着点水气的头发，“总之我都付得起……头发怎么有点湿？不吹干的话……”
“就沾了点水，没啥。”肖昱折腾了一晚上也累得不行，沾了枕头被压制的困倦就袭了上来，说话也有些含糊，“……快睡吧，你得多休息，晚上不舒服就叫我。”
肖昱胡乱伸手在池朔胳膊上揉了几把，给他掖了掖被子，呼吸逐渐放缓了下来。
池朔轻轻捋了捋他的头发，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人是真得没告诉肖昱。
他一直心里打鼓，但是不敢直说，总不想主动戳破窗户纸似的，不过今晚能确定，肖昱是真得不知道。
不知道从人间渡换取东西，不是靠钱的。
人间渡的主人不缺钱，他只是喜欢以各种各样颇有恶作剧效果的代价来让别人感受到，在人间渡实现的愿望，是多么有分量。
池朔交出了他的两样味觉，苦和甜。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怎样，但是日子长了，他才慢慢的发觉，原来酸甜苦辣咸并不是各自独立的，失去感受苦和甜的能力之后他也失去了大半的味觉，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变得暗淡了许多。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觉得人间渡的主人对他真够仁慈的。
只用两样味觉，就能换回怀里的那个人，是何等划算的买卖，简直是他作为一个玩弄资本的商人此生所作出的最为值得的交易。
池朔闭上眼，把怀里的人搂得紧了紧。
他们从前吃了太多的苦了，希望从此以后能少一点。
他们拥有彼此的生活已经够甜了，即使尝不到甜味也没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