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假如这世间可以有什么可以让苏馨心甘情愿低下头的事情的话,一定是因为周安阳。
午夜的月辉落上宿舍阳台外的栏杆,一抹黄色的光与月光交合着,在宿舍里散出。暖黄色的台灯前,苏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白天周安阳的绅士风度。
那天是周日,刚开学,下午返校,趁着时间未到,苏馨抽空去买了一杯奶茶。
刚开学,端着奶茶走出门时,苏馨不小心走神,脚绊住门槛了,身子前倾刚好撞到正进门来的周安阳。
此时的周安阳穿一件深蓝T恤,配一件黑色运动裤。奶茶几乎整整一杯都洒在了周安阳的身上,并顺着T恤流满了裤子。
周安阳短暂地抱住苏馨,将她摆正,然后看着苏馨绯红起来的脸庞,无奈地翻了翻眼皮,苏馨还没来得及道歉,他便似是自言自语地回一句:“还好是深色衣服,没事没事,问题不大。”
说着还把手里本来替舍友买的奶茶递给了苏馨:“草莓味的,巧了,赔你吧。”
苏馨被这一幕弄得傻愣愣的,等周安阳走远了,才喃喃道:“喂,明明是我撞的你啊,你怎么还赔我奶茶。”
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
2
苏馨很傲,不是一般的傲,经常连班主任的话也要反驳几句,当然因为苏馨优异的成绩和说的道理总是让人无法反驳,班主任也只能认了,甚至还有点宠着这样有个性的好学生。
所以有时候犯点错误,马马虎虎就当没看见了。
傲是好事,也是坏事,坏就坏在有时候把别人想的过于简单。
让她能回味一晚上的,不仅是不按套路,还是因为一米八与有些小帅的脸孔。
仅此而已吧。
可是周安阳大概是她第一个遇到的意外。
再次碰到周安阳时,是学校新学期的学生大会上,周安阳作为钢琴手为大会做伴乐。
一架钢琴摆在礼堂台上的右侧,一袭西装的周安阳指尖不停地在钢琴键上飞舞,一时间惊艳了大半的女生。
就在台下有些窃窃私语时,苏馨忍不住地对身边的朋友说:“那个,那个男生就是我之前说过的……”
3
“有人跟我说你找我?”放学后,周安阳堵在苏馨的教室门前,带着一抹故作轻佻的笑意质问道。
“没,没有吧?”苏馨站在教室门前,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里有些惊慌地说。
紧接着苏馨的闺蜜过来拍了拍苏馨的肩旁:“有胆子约没胆子承认啊?朋友们创造的机会可得把握住啊。”
苏馨恍然大悟,原来是闺蜜故意撮合,不过,也不是不能承认呐。
苏馨咳嗽了一声,低着脑袋,抬起眼睛,勉强冲着周安阳挤出一抹笑。
周安阳一下子乐了:“你这笑容也太职业了吧?走,我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苏馨点点头,暮色深深,将两人的影子无限拉长。
4
每个习惯沉默的人都是一个话痨,他们沉默,大概只是还没找到能听懂自己心迹的人。
苏馨想,她大概就是那个能听懂周安阳心声的人。
“我想考军校的化工类专业,但是家人一直想让我学计算机,但是我并不适合学计算机。”
苏馨知道,周安阳化学物理有天赋,这些天赋让他学这些知识很轻松,化学实验课是他最喜欢的课程,而军校,每个男生大概都有一个军人梦。
苏馨一拍脑袋,说道:“那你可以考我老家的那所军校哎,我的故乡有海哟。”
“真的假的?我还从来没见到海。”
“哈哈哈,开玩笑啦,想看海千万别去那座城市,”苏馨深吸一口奶茶,接着说,”其实我也一样,想学服装设计,家人好像更想我以后当老师。”
奶茶店外,路灯已经打亮。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到处是走动放松的学生。
这时候,一群和周安阳很熟的学生走进来,一进门就吹起口哨。
“嗨,阳哥,又在欺骗无辜少女啊?”一个朋友说。
“去去去,一边玩去。”周安阳不羁地笑着。
又一个朋友俯下身子在苏馨耳边说下一句悄悄话,惹的苏馨一声噗嗤。
“喂,周安阳,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苏馨认真地盯着周安阳看。
“你说。”
“你谈过几个女朋友了啊?”
“反正你即使追到我,也不是第一个。”
扔掉喝光的奶茶杯,周安阳嗖地躲掉苏馨捶下来的拳头,然后向店外跑去,苏馨追着就要打他。
一片笑声荡漾在秋天的落叶间。
5
苏馨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关于周安阳的。
只是她一直以为周安阳的传闻都是假的。
周安阳真的和许多女生恋爱过吗?她不相信。
“但是有件事是真的,我也曾以为会成为周安阳的女朋友,可是他最后还是拒绝我了。我也不知为什么。”
这是一个女生给她的忠告,苏馨忽然心里有些没底了。
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几乎除去学习之外已经是形影不离了。苏馨一直在等一句话,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真的喜欢上周安阳后,似乎等那句话的时间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周安阳最近怎么不找你了?他还没跟你表白吗?”
夜晚,宿舍里,闺蜜问她,她摇摇头,讪笑着:“可能作业多吧。而且表白有什么好表白的啊,高三还是学习重要,暑假有的是时间。”
听起来有些像是掩饰尴尬的借口,但最近周安阳总说作业多,可是她偷偷去过他的班级,明明看到他在班级里还是那么活跃,他似乎真的有些回避自己。
那天就在她要离开他的教室时,她看到他忽然被一个女生呼唤到身边,然后安静地讲题给她听,认真的侧脸,苏馨再熟悉不过,她变得有些慌乱。
6
日色西沉,消失了半个月的周安阳握着一封信出现了。
他表情冷淡地将信交给她,然后转身就走了。
心里带着略略的歉意,他说,他知道自己喜欢他,他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希望当个普通朋友。
文末,他略带诚恳地写,高三学业为重,剩下的事情,暑假奉陪到底!可是多么像嘲讽。
她忽然想起那些曾经的玩笑,那些有关周安阳的传闻,还有给自己忠告的女生,自己竟然真的就成了下一她。
7
当日复一日重复习惯的坐着同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便会流逝的飞快。
很快就毕业了,周安阳成功地考入了自己喜欢的军校,很快又大学开学,学校开始体能特训。
那座军校在一座靠海的城市,苏馨曾说过那是她的老家,周安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故意报考的这座学校,他只是忽然想去看一看大海的样子。
他是在一个有些乌云的日子出发的,先是骑着自行车,然后跑步。不知过了多久,跑累了,周安阳站在一块干涸的泥块上,将眼睛往远处投去,但只看到满眼失望的灰色。
有本地的同学看他发的照片,说对,那就是海。又问他去那儿干什么,这座城市的海没什么好玩的。
因为海边没有水,只有一望无际的烂泥滩。
周安阳忽然懂了苏馨那句话的意思——遇见你时,我也以为遇见了大海,可是后来我才想起来,海也是分许多种类的。
有的碧如蓝天,清澈空莹,有的浑浊如夜,冷寂枯涩,像极了我遇见你时与离开你时的不同心情。
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都会经历过这么一次的不堪吧,开始拼了命地追逐,结局拼了命地逃避。就像是青春这张纸上一块皱起的边角,它似乎并不那么美好,却是那股最大的力气,推着我们,让我们终于长大。
8
只是人心复杂,答案又怎会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周安阳失声站在薄暮的黄昏中,咀嚼着苏馨的那句话与那些经历。
还记得第一次相遇在学校外的奶茶店,两人因一杯打翻的奶茶有了交集,之后便相恨见晚般喋喋不休地吐露着彼此心声。
青春是苦闷的,像彼此看不透的未来和远方,像父母不停加之的压力与写不完的懊恼试卷。青春也是美好的,像奶茶店门口意外的相撞,像两百天后一场考试可以带来的种种可能与希望。
苏馨和周安阳越走越近,周安阳的好朋友也偏都是爱开玩笑的主。
后来有一次两人又相约奶茶店,喝茶聊天,周安阳的一个朋友一脸诡笑着凑过来对苏馨说:“你可要注意哟,我们阳哥可是鼎鼎有名的泡妞高手,渣男届的扛把子,千万小心,可不要稍不注意就被他俘获了。”
店里响起一片没有恶意的哄笑声。
再后来,两人常常借着各种理由走到一起,吃饭买水,背书讲题,直到一层纸即将彻底被捅破时,不知何时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的班主任出现了。
周安阳被喊进办公室时,班主任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但是我也知道你们很快就不算被冤枉了,你要是不想两人都被记上大过,就拒绝她,想恋爱就毕业了再谈。”
说完班主任就拿出苏馨的那封表白信,粉色与蓝色交织的信纸,不知何时落在了老师手里,难怪找了许久都找不到了。
周安阳接过信纸,折叠好,将它装回口袋,有些落魄地回到教室。
周安阳想过将这件事悄悄告诉苏馨,可是周安阳知道苏馨的性格多么傲,她要是产生抗拒呢?
或许并不会,两人的成绩在班级还算优异,只是在这座规矩有些军事化的学校,他们的情况早并非没有先例。万一真的被记大过……周安阳的梦想是去军校,他必须果断点。
那晚,他掏出原本准备好傍晚放学交给她的回信,撕掉,又重新写了一封。
文末写道,希望暑假再会,他以为她能懂,可是怎么可能会懂。要懂了,跟坦白还有什么区别?
在犹豫着的日子,一耽搁就是好多天,那些天他一直回避着她。终于下定决心的那天,放学后,他在她的教室门前,带着冷漠的神色交给了她。
看出苗头的同学纷纷将目光投去,苏馨满心欢喜地打开信,刚读完一行,闪烁的瞳孔不甘心似的瞬间睁大,又立刻暗淡了下去……
后来,有些风言风语便传开了,说苏馨是个傻子,被玩弄了感情却浑然不知。
苏馨忽然之间便想起了周安阳朋友开过的那些玩笑,周安阳曾经有过多少女朋友的传闻,或许别人只是当笑话来讲,现在于事主而言,却是锥心刺痛。
一些恶毒的话语蔓延开来,周安阳听在心里,隐隐阵痛,却不敢上前阻拦。
更不敢解释,和上一个女生的关系,真的只是误会,所有玩笑传言也真的只是玩笑传言。
他知道每个八卦都是有热度的,很快一切又会给时间淹没,出现下一个话题。
但是要是被学校记大过甚至劝退,他们便真的无路可走。
果然,一个星期都不到,各自班级都重归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