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沁瑶回到家，破天荒地看见赵牧在厨房忙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个菜，荤素搭配，还冒着腾腾热气。
“赵总亲自下厨了，难得呀。”她想了想，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
婚后六七年，赵牧进厨房的日子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她也没啥意见，两人工作忙应酬又多，要是去掉早餐，在家开火的次数本来就少。当初口口声声说不能亏待自己的胃，斥巨资装修厨房，如今看来，是巨大的浪费。
“洗洗手吃饭吧！”赵牧面无表情。
沁瑶在工作上是个女强人，可回到家里，还是会特意展露女人的温柔。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难道我忙糊涂了？”
“先吃完饭再说。”赵牧依旧不冷不热的。
沁瑶有些诧异，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是重要日子，不如来点……红酒？”她盘算着靠红酒来撬开这个闷葫芦。
“随你。”
最后，饭是吃完了，酒也喝了七分，葫芦却还是没撬开。赵牧起身要收拾碗筷，沁瑶赶紧抢过来。
“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吗？”她边洗碗边琢磨。
收拾利索厨房，沁瑶出去和赵牧挨坐在沙发上，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赵牧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看看没异议就签了吧。”
“离婚协议？”沁瑶从沙发上弹起来，“为什么要离婚？”
赵牧点了一支烟，他平时在家几乎不抽。
“过腻歪了。”
“你撒谎，肯定有事。”
“确实是有事。沁瑶，咱都别演戏了，凑活着过，大家都累。”
沁瑶将离婚协议摔到赵牧脸上，说：“你是没事找事吧，谁演戏，你给我说清楚，别扣个屎盆子给我。”
赵牧找出手机里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给她看。沁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都化作满腔怒火了。照片的主角是她和公司总经理曹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关系暧昧。
沁瑶真是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显然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挑了个刁钻的角度偷拍，以此诬陷她。曹总确实对自己有些偏爱，但他已经公开说了，那是惜才爱才。
“赵牧，咱俩从谈恋爱到现在也有十年多了，你竟然不信任我。”
“证据都摆在眼前，你让我怎么信任？”
“那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挑拨咱俩的关系，我跟曹总根本就没什么。就这张，你看看，只拍了个进出房间的照片，就能说明我们有奸情？”
“难道还要潜伏进去，拍个床照你才无话可说？”
沁瑶一巴掌呼上去，自己的手都麻了，赵牧竟然没躲。
“今晚这顿饭算什么，散伙饭？”沁瑶冷笑。
“好聚好散。”
“好，你不是要离吗，我签……”沁瑶拾起散落的离婚协议，草草地划上了自己的大名。
大学恋爱两年，毕业后沁瑶进了现在的公司，赵牧选择攻读硕士学位。沁瑶盼星星盼月亮，自嘲都快成了望夫石，终于等到赵牧毕业，两人准备了半年终于结了婚。
婚后，赵牧自己创业，开了个行业软件公司。算起来，婚前五年，婚后七年，十二年，整整一个地支轮回。可笑的是，一个轮回后，却要沦为陌路人。
“什么爱情，什么白首不分离，竟然连几张莫须有的照片都敌不过。”沁瑶恨得咬牙切齿，差点把被子都扯烂，最终却只能不争气地掉了几滴泪。
“莫非是赵牧有了外遇，故意找我的茬？”离婚来得太突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失眠半宿，翌日早晨醒来时，赵牧已经净身出户了。沁瑶捡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仔细看，赫然写着房子归自己所有。昨晚气急了，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内容。他还算有良心，把婚后这唯一的财产留给了沁瑶。至于钱，他们一直都是独立的。
2
沁瑶拖着疲惫的身体，按点走进办公室。下属魏倩看出了她的异样，适时地扭着水蛇腰过来，关切地问：“沁主任，看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沁瑶淡淡地回了句没事。一年前，沁瑶被提拔为业务部主管。没多久，办公室就有人议论，说她是凭姿色搞定总经理曹枫才上位的。沁瑶在大学是系花，长相自然出众，可她跟曹总之间还真是一清二白。好在沁瑶对此并未计较太多，她自嘲百毒不侵。后来，她查出了谣言散播者是魏倩，便对她心有芥蒂。
瞅着魏倩娇俏的背影，沁瑶突然想，赵牧手机里所谓的“证据”会不会是她发的？她早就觊觎这个主管位子，唯恐自己过得舒心。一定是她，除了她，沁瑶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沁瑶想不明白，赵牧竟然会相信她。到底是他变心了，还是这十几年自己看错人了？她想得脑仁疼。
下班后，她给赵牧打电话。毕竟昨天都在气头上，离婚有些草率。谁知一连打了几个，都无人接听。等到通了，一时又忘了要说什么。
“是催我领离婚证吗？”赵牧问。
“你真打算离婚？”
“协议都签了，还能假得了？”
“你真的相信那些照片，觉得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赵牧沉默了几秒，说：“信不信，又有什么意义？”
“赵牧，你个混蛋！”
一连几天，沁瑶就像个两面人。白天，在公司她还是那个女强人，说话嘎嘣脆，走路带着风。晚上，一个人裹着孤独，回到家，却只有蜷缩在角落的迷惘。
这天上午，曹枫打来内部电话，说：“沁瑶，来我办公室一下。”
她走进曹枫办公室，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就好像真的跟他有一腿。
“你气色不太好，工作有难题还是家里出事了？”曹枫很有分寸地问。
“没，曹总，没事，就是没休息好。”
曹枫一听，当即说：“你中午回家休息去，下午晚点过来。”
“不用，真不用，曹总。”
“你别急，我这是有条件的。晚上有个局，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你得去。你说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应付？”
“我能应付得了。”
“这样吧，你再带一个人。”
沁瑶一如既往在办公室小憩，没有回家，她的做事风格里没有特殊化一说。
晚上的酒局看来挺重要，要带个人的话，必得撑得了场面。沁瑶琢磨来琢磨去，只有魏倩最合适。没办法，公事为先，忍了吧。
“晚上有个应酬，准备一下。”沁瑶发了简短的讯息给魏倩。
“什么样的应酬？”
“据说是个重要人物。”
“什么神秘人物，连个家门也不透露。”
“去了不就知道了？”沁瑶懒得再理她。
3
滨海市有名的君羡酒楼包间里，一切安排妥当。曹枫带着市场部主管去楼下恭候，留沁瑶和魏倩在包间。没多久，曹枫一行就上来了。
“严处，这位是我们业务部主管沁瑶，这位……”
还没等他介绍魏倩，严立坤先惊讶地说：“沁瑶，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沁瑶也是万万没想到，曹枫口中的重要人物竟然是自己的大学校友严立坤。毕业后他们从未没联系过，今天在饭局上偶遇，还真是出乎意料。
“严处，好久不见。”沁瑶职业性地打着招呼。
“你们俩认识呀，这可真是因缘际会。”
原来，严立坤现在是S集团总部投资处副处长。要说一个副处也不算啥，可S集团是世界五百强，更是沁瑶他们公司的甲方，也就是衣食父母，没人敢怠慢。
严立坤是一年前调回滨海总部的，之前一直在基层历练。能让曹枫亲自出马的人，肯定大有来头。曹枫的恭维也不虚，那一句“严处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说得也是发自肺腑。
“沁瑶，你跟严处是老相识，不得表示表示？”
沁瑶正在努力回忆大学时的严立坤，刚搜索到一些蛛丝马迹，被曹枫一句话给斩断了线索。
她举起酒杯，客套话随口而出：“今后还请严处多多提携我们！”
严立坤含笑一饮而尽，却劝沁瑶随意，不要勉强。
“严处真是君子风度，不强迫女士喝酒，我这瞬间就对您路转粉了。”魏倩一脸崇拜。
“你真会说笑，我又不是明星。”
“我跟严处也是老交情了，他不仅有风度，还特别重情。”曹枫岔开了话题。
“真的吗，那可真是优质好男人！”魏倩惊呼，丝毫没留意到曹枫递过来的眼色。
严立坤笑了笑，示意大家吃菜，别都看着。沁瑶就坐在他旁边，自打进包间她还没特意打量过这个学长。他比以前胖了，却没有明显的发福，一身休闲装，谈吐得体，好像找不到曾经的霸道了。
“沁瑶，你跟严处是校友，以后可要多走动，好让严处也照顾照顾咱们公司。”
“曹总，交情归交情，拿项目还得靠实力，该走的程序一点也不能逾越。”严立坤正襟危坐着说。
“严处放心，现在都讲依法合规，我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啊！”
话虽这么说，可沁瑶感觉自己还是被曹总架起来，看来以后少不了要掺和进去。这顿饭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话不多，说出口的也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饭局散场后，各自回家。严立坤恰好和沁瑶顺路，曹枫硬是把两人塞到了一辆车上。严立坤见状，借着酒意忙开解说：“作为学长，我也应该当个护花使者，送沁瑶回去，对吧？”
“严处，不知道下次我有没有荣幸，也享受一下您的护花之福。”魏倩说得莺歌燕语。
“见笑了，我就是尽一下学长之责。”
车子一溜烟跑了，留给魏倩几分失落与嫉妒。
到了小区门口，严立坤下车，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他憋了一晚上的话：“看得出来，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和赵牧吵架了？”
“没有，我们之间好着呢，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吃饭时老走神。”
“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有空再一块坐坐，叫上赵牧。”
沁瑶和他告辞，转身走进小区，没想到和回家取东西的赵牧撞了个正着。
“刚才那是严立坤？”赵牧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是啊，怎么了？”
“我真是错怪你了，原来他才应该是照片中真正的主角。”
本来沁瑶一看到他就来气，听他这么说，更是火上浇油。
“赵牧，你怎么变成这么多疑的人了。曹总请他吃饭，我们顺路坐了一辆车而已。这么多年没见，还不能聊两句吗？”
“是我多想了，咱都要离婚了，我还管这些干吗？”
“我真没想到，咱们熬过了恋爱长跑，竟然要输在七年之痒上。”沁瑶本想说说软话挽回一下他们的婚姻，可她骨子里要强，说出口的话听着就是在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