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过，到时我就不必再羡慕别人“闲云野鹤做客人间”，我也能如愿“往来山川出入云烟”。想去哪，他都会陪着我。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还有一次我们坐火车，对面那个中年女人两只手一共带了四个戒指。老张对我说，等我到了她那个岁数，让我十个手指头每个都带一个，出去玩，拍照时手就能当闪光灯用！
恋爱谈了一年多，我们结婚了。婚后与他父母生活了一段日子，也并没有发生别人家所说的婆媳问题。
“扔了。”
“所以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你放心，她不会要我一分钱的！她什么都不图！”
“我错了。”
什么狗屁梦想，什么狗屁说走就走的旅行。在生活猛烈的大耳刮子之下，早就不知道丢在那个犄角旮旯里落灰去了。
他第一次自己做西红柿炒鸡蛋，是在某一次和我吵架后，他认为做饭很简单。自己气哼哼地在厨房捣鼓了两个多小时，做好后只尝了一口就倒掉了，手上还被溅出来的油烫了一个泡。从那以后，我做什么他吃什么，遇见他不喜欢的就少吃，只是再也没有挑过我的毛病。
“我头几口吃得挺香，忽然我就想起了你，一想到你吃不到，不知道为啥可愧疚了，然后就吃不下去了。你说我这是咋了啊？”
我是怎么发现老张出轨的呢？
“我要和你分开！”
“别给脸不要脸，拿分开威胁谁啊，我告诉你我就这样了，就喜欢和她在一起！”说完这些，老张摔门而去，路过那些碎片时还忿忿地踢了一脚，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看我许久都没有伸出手去接，老张叹了一口气，把碗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给我讲起了他和那个女人的事。
他说那个女人是他的初恋，三个月前他和从前的哥们一起吃饭，没想到她也在，一来二去，他们俩就旧情复燃了。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我现在算是什么呢？蚊子血和饭粘子吗！如果是这样，我拿什么与他的白月光比？
老张从前是不会做饭的，不仅不会做，他还是个“事爹”。常常会因为菜咸了淡了，辣椒放的多少和我吵架。丝毫不考虑嫁给他前我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我最讨厌自己不动手吃现成的还净事儿的人，他娶的是老婆，不是五星大厨！
与老张分开时，在他的眼神里我知道我现在还在他心上，只是不知道如今他的心上可以同时住几个人。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想和他一起手牵着手，从清晨走到日暮，从繁花似锦走到白雪皑皑；从生走到死，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还想和他再续前缘。
“我要和你分开。”我坚定地说。
“等到那时，你就把你的辞职报告像这样扔到你们那个秃头老板的脸上，咱也扬眉吐气一回！”他连比带划，眉飞色舞，仿佛我老板就在他眼前。
“老张，你也太可爱了吧！这又不是偷人，一个冰淇淋你愧疚个啥劲？那剩下的冰淇淋呢？”
认识老张时我二十岁，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还是可以称得上清水芙蓉这个四个字的。老张呢，大我四岁，风华正茂，长得很符合我当时的审美。说不上是谁追求的谁，我们看对了眼，就在一起了。
“为什么？我不是说了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吗？”
“她结婚了，咱们也结婚了。她不会离婚，我也不想和你离婚。”
可是啊，走着走着，他突然同我告了别……
他不在的这几天，我就一直一直想我那些与他有关的过往，其实除了出轨这件事，他从前真的没有一丝亏待过我。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哪怕听到他觉得搞笑的事也会第一个想要讲给我听。我确信那时候我是他心尖尖上唯一的人。
过日子，使我知道了豪言壮语不能当钱用，管家婆再厉害也不能画饼充饥。
你看，就是这么一个背着我吃了一个小小冰淇淋都会心生愧疚的男人，如今背着我真的去偷人了。面对我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收放自如。那些苦练演技的演员们真应该来观摩观摩此时的老张，和他取取经交流交流心得。
扔下我一个人，措手不及，不知道还能把我们这故事说与谁听……
“为什么啊？”
一大堆骂人的污言秽语似乎都失去了说出口的力气，胸腔内叫嚣着的怒火也像是被那碗红糖水浇灭了，我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走后，我特意去买了一大盒冰淇淋回来吃。现在的商家也忒黑心了些，冰淇淋都不舍得放糖了，这吃着满嘴苦涩一直凉到心里的东西也能叫冰淇淋吗？
真的是太恶心了！我艰难地压抑住想要呕出来的欲望，一抬手就把碗扫到了地上，“砰”得一声，碗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糖水洒在了白地板上，像一摊血，刺得我眼睛疼。
这就是那个会在我怀孕时给我洗澡洗头，会在我面对小婴儿手足无措崩溃大哭时请假回来安慰我的男人。会不会他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会不会这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我逃回家，坐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想，他倒底是什么时候出的轨，我们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你出轨了，我觉得你很脏，很恶心！”
我很懒，吃苹果从来不削皮，都是草草洗洗直接生啃。喝水也是，如果水太热绝对不会等它放凉，打开冰箱随便一瓶冰镇水咕咚咚几口就下了肚，所以每月姨妈来时都痛的死去活来。和老张在一起后，头几个月他被我痛经时面目狰狞，虚弱无力的样子吓到了。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度娘那做了多少功课，反正后来家里的桌子上总是有一大杯凉白开，我想喝水时只需兑些热水进去就可以了。暖气上也总会温着几个苹果，想吃时，言语一声，坐等着就好了。
他给予我的那些美好，是真实存在过的，不能重来，无法复制，刻在属于我们的时光里，温暖而清晰。这个人，曾经眼里心里只有我，所以现在，我实在是对他做不出撒泼打滚破口大骂的事情来。我想为我和他保留住最后一点尊严。
“你可以不让我看见啊，背着我吃。”我说。
我爱吃冰淇淋，自己能吃完一大盒。老张也爱吃，知道我痛经后，这些凉的冰的统统都被他列入了黑名单，不光不许我吃，我也看不到他吃了，说是怕我看见馋。
这个初恋我听别人提起过，当初和老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初恋的父亲开出了天价彩礼，老张拿不出。在最后关头，初恋选择了亲情，和老张说了“再见。”老张和她的这段感情可以说是伤筋动骨，分手后短短三个月就瘦了将近二十斤，再后来就认识了我。
老张其实不老，今年三十五岁。这个称呼是我给他取的，也是我的的专属，无论他在这座屋子的哪个房间里，只要我甜腻的喊一声“老张”，他都会屁颠屁颠的马上跑过来。倒水也好，洗水果也好，无不细致妥帖。
其实世间哪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呢？谁又会对谁永远如一呢？给你50万让你抛弃你的爱人你不会同意，那么500万呢？5000万呢？又或者我提出这个条件时你急需等钱救命呢？你会同意吗？爱的深不深？呵，那要看给的诱惑够不够大！
我们晚上常常窝在那个窄小的双人床上畅想未来：他说未来要给我买大房子，再养一只我喜欢的猫咪，我喜欢学什么就去学什么，古筝也好，跳舞也好，都可以。到时我就再不用为了那几个工资受老板的窝囊气。
因为这，家的盘子啊碗啊没少遭殃。我那时年轻，总觉得一番心意喂了狗，满心欢喜的为他做一顿饭，怎么就换不来一点夸奖或者是感激呢？有时也后悔，这到底是嫁了个什么东西啊！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你个败家玩意儿！白瞎了！”
“就算我无耻好了，你知道吗？我每天都看着你这张脸，总是能听见你说起谁家又买了新房子，谁家又买了车子。我也想买，可是我没有那个能力！听多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特别累！”
我望着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朝夕相处把我们磨合的更能适应彼此，更能迁就彼此。从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会去扶一扶的“大爷”，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居家好男人，而我越来越习惯他，也越来越依赖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给那个女人下过厨，想到这我又开始难过起来。
老张端着那碗红糖水走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哼着歌儿。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做错了事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我却过得如此煎熬！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里搁不住事，憋的这几天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们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老天爷偶尔开眼时正巧遇见了“眼瞎”的我，那天我在街上闲逛时碰见他和一个女人进了宾馆……真特么狗血啊。
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呢，就好比老张送了我满屋子的冰淇淋和糖果，我扑上去，还没等张开嘴乐上一乐；他又抽出一把刀狠狠地捅了我一下，我不知道是应该先问“为什么”还是应该先擦落在糖果上的血……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下，我怂了，落荒而逃。从前不是没设想过，有一天他要是被我捉奸在床我会怎么样，想归想，真临到头上时，我仿佛灵魂出了窍，什么快意恩仇，手撕狗男女统统不在线。
老张——我的爱人，出轨了。
“我自己一个人偷着吃过一次，还是算了吧。”
在此之前我一点点端倪都没有发现；就像现在，我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他，任我把眼睛看到酸痛流泪，也看不出他与从前的老张有何不同。
“所以呢？”
“我看见你和那个女人，去宾馆了，需要我把宾馆的名字说出来吗？”
老张不知道他的事情已经被我发现。面对我这几天的异样，依旧是嘘寒问暖，温柔体贴。甚至以为我是因为大姨妈要来才会心情这么糟糕。每天下班回来都会钻进厨房给我做点好吃的。
“所以呢，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们俩，有没有上床？”不是我有多天真，实在是我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虽然我心里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时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拉拉小手聊聊天那么简单呢。可是只要他说“没有”，我就愿意相信他，我也希望他说“没有。”
“嗯，大概三个月吧。”老张在这时候依然不忘把那碗红糖水递给我。我看着那个碗里的东西，从前喝得有多甜蜜，现在就觉得有多恶心。
“你说什么？”他没听明白。
“我恶心？行，你怎么开心怎么说，只要你能出气，然后我希望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十年婚姻生活，心生倦怠的不仅仅是我，还有老张。在与我的千篇一律琐碎的柴米油盐中，他的那个“白月光”出现了，像一团火点燃了他日渐枯萎的灵魂。
“啊，你看见了啊。”老张说这句话时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就好像在问“你吃了没”一样平常，相较于我内心的波涛汹涌，他实在是太平静了。
后来自己租房子住，那时候很穷，每次家里改善伙食，买的那些鱼啊肉啊到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他是真的心疼我。
“就图你这个人是吗？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人间是个美好的地方，人活着是个美好的事情，可是有时候生活真的是太累了。我听李荣浩唱《年少有为》时常常想落泪，老张和我早已不再年少，依然每日为了生存而奔波，一事无成。
老张避开我祈望的目光，不回答，默认了。又把那碗红糖水向我这边推了推。
十年过去了，我们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猫咪，千把块钱一个的戒指倒是有了七八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