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文的对面,坐着一个半边脸被烧伤了的男人。据说他吃苦耐劳,勤俭节约,高中没有毕业,就在工地上做工,自己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
手里的咖啡,已经被搅和得没了香味。
“我们先交往一下吧,结婚的事以后再说。”男人很直接,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对林殊文的一种恩赐。
林殊文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还有,以后出来就不必来这种咖啡馆了。像我们这种人,挣钱本来就不容易,节约点比较好。”男人是家里大姨妈介绍的,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来市里,就为了这一次的相亲。
林殊文看了看那个男人,如果不是烧伤的那半边脸,他应该还是不丑。但是就算他没有残疾,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你以后来不来,我管不着。但是我以后,还是要来的!”林殊文和这个人说话,实打实的验证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直接叫服务员来,把自己的那一份咖啡付了款,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男人,坐在对面,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公园的树木茂盛,哪怕是在闷热的夏天。在公园的林荫道上,也只觉得有些冷。
电话响起,不用想,林殊文都知道是她妈的电话来了。
“林殊文,你有没有礼貌?!有你那么侮辱人的吗?太没有教养了!你说你长成那样,你到底在挑个什么?这都是第几个被你搅黄的相亲对象了?啊”
电话那头,咆哮声撕心裂肺!
林殊文把电话拿的老远,等她妈吼完了,她才把电话放到耳边。
“你们给我介绍的第一个人,是个瘸腿的!第二个,瞎了一只眼睛!第三个,有小儿麻痹症!今天这个,脸都被烧的让人看起来害怕!我都佩服你们了,从哪里找的有那么多有残疾的人?”
林殊文声音冷硬,似乎又带了些自嘲。“难不成你们觉得,我这辈子只能嫁给一个带有残疾的人吗?”
“不然你还想要哪样的?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白马王子?林殊文,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吧!你是个面瘫啊!”妈妈在那头情绪激动,“你再挑三拣四的,到时候活该你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我就不嫁了!又不是必须要结婚才能过日子!”林殊文也动了气,是的!她有面瘫,打从娘胎出来,她就有很明显的大小脸!
但那是她的错吗?她也不想啊!
将电话挂断,关了机!
林殊文蹲在路边,嚎啕大哭!从小她就知道,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每个人看她,都带着异样的眼光。不管她再优秀,也不管她再想要融入每一个集体。她都像是一个另类,承受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眼光。
如今,就连她自己的妈妈,都认为自己应该找一个同样带有残缺的人结婚。这样,大家才公平。
可是她不想啊,她已经是一个另类了。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另类的老公?难不成,她一个人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不算,还要两个人一起承受吗?
林殊文哭得几乎快要没了力气,抽抽嗒嗒地站起来,一头浓密的卷发被她抓过来,遮住大半张脸。
“林医生看起来不高兴?”
林殊文坐在就诊室,头发因为工作原因,被扎起来。半边瘫痪的脸,看起来更加明显。
护士姐妹李静老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林殊文摇了摇头,她的婚姻问题,实在不想在同事面前提及。
“静静,你说我要不要去做整容手术?”林殊文到底还是动摇了,现在医美手术很健全。她的脑海里想过无数次,想要去做矫骨手术。
李静惊讶地张大了嘴,“林医生,你不是一向反对医美?你怎么现在也起这个心了?”
林殊文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我只是问问!”
其实林殊文心里想的,她总得找一个不嫌弃她面部的正常人。这样那人才是一心一意喜爱她这个人!
可是林殊文低估了,这个以貌取人的社会。大学五年,她没有一段恋情,如今工作五年!身边的人都结了婚,唯独她年近三十,还是落单。
就连这个工作,也是她堂堂重本医科大学生,退而求其次才能进来。不然,若是容貌好些,她怕是可以尝试着进一下三甲医院。
手机响了,显示屏上是“周季礼”!
“喂,学长!”
“我在你们医院门口,按时下班的话,我们就一起吃顿饭吧!”
周季礼,和林殊文一个学校的学长。五官端正,身姿挺拔!没有不良嗜好,就连性子也是温和有礼。
他学的是药学,这么多年,一直在从事药品研发。说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研究所的主任。
他的出现,让林殊文有些慌乱。一看时间,竟然都五点半了!幸好今天没有会议,林殊文连忙脱了白大褂。将头发好一番整理,还仔细的抹了口红。
看着镜子里,唇红齿白得自己,眼里放着光。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周季礼,镜子里的自己,竟然都是好看的!
周季礼带着林殊文去吃西餐,两个人坐在角落,光线昏暗,若隐若现。
这么多年,周季礼,只要不忙,就会带林殊文出来吃东西。从大学一直到现在,这个习惯一直没有变。
“你好像快三十岁了,我们得空还是去把证领了吧?”周季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惊讶的林殊文手里的刀叉不稳。叮当哐啷地尽数落在地板上,服务员听到声响,连忙换了副新的刀叉过来。
“学长,你说什么?”林殊文看着周季礼,她怀疑自己听错,或者她理解错了。“是要领什么证?”林淑文问的小心翼翼,心脏砰砰直跳!
周季礼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脸上的黑胡椒抹去。“我们能领什么证?结婚证啊!都处了七八年了,也该结婚了吧?”周季礼说的理所当然,林殊文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我们?处了七八年?”林殊文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处了七八年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傻了吧?虽然我这几年忙,但那不是为了创造坚实的物质基础吗?”周季礼说得很自然!
“我能问一下,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处的吗?”
这么多年,林殊文从来没有过她在处对象的感觉。
“你上大二的时候啊,我不是给你说过要你当我女朋友,你自己答应的吗?”
林殊文嘴角抽搐,感情是在那次团队活动里。周季礼说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她以为是玩笑,所以随口答应下来。
毕竟谁能想到,大帅哥周季礼会看上她林殊文呢?
难不成那一次,是真的?
林殊文和周季礼的结婚证正儿八经的摆在桌面上,林殊文还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我们?真的结婚了?”
周季礼凑到林殊文面前,亲吻她的脸颊。这一幕,似乎发生过。却又不那么真切,林殊文记得,有一回周季礼也这么亲过她。
但是被她气愤的推开了,那个时候,林殊文觉得周季礼在玩弄她!
“那是当然,憋了这么多年。也该让我好好行使主权了……”周季礼这话说的让人脸红心跳,林殊文觉得自己在做梦。
但是就算是做梦,对象是周季礼,那也是极好的!
一夜梦醒,林殊文躺在周季礼的床上。想起去年周季礼买这个房子,几乎都是她林殊文在操办。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呢?
林殊文带周季礼回家见父母,林妈妈上下打量。越看这心里越是不踏实!
“那个周季礼有没有哪里带了残疾的?”在厨房,林妈妈问的小声。
林殊文却是眉头一皱,“妈,你是怎么个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别人开着那么好的车来,模样又周正!别是对你另有所图,我都给你说了,找个也带着点残疾,这样大家都公平。”林妈妈又看了看外头,“这个啊,太完美了。别是有什么隐疾,那可就有的你受的!”
林殊文知道妈妈所谓的隐疾,想到这段时间,周季礼的索求。脸色一片通红,却又生气妈妈总是这样怀疑自己。
“妈,我不就有点面瘫吗?何苦你就觉得我就不能找个好点的?”
林妈妈见林殊文又动了气,只能自己闭了嘴。心里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婿,还是不放心得很!
“你就看着吧,这人啊,再能装,他也只能装个半年。到时候如果他对你还是这么好,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婚礼办得很盛大,请了很多的宾客!
林殊文待在房间,她仍然觉得不真切。想来想去,拨通了周季礼的电话。
“文儿,怎么了?”周季礼看起来很忙,但是接起自家老婆的视频,说话依然温和。
“周季礼,你真的想好和我结婚了吗?”林殊文的声音有点颤抖,不管是领证还是婚礼,她都觉得来得太突然了!
周季礼看着她,“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你好好看看我!周季礼,我和其他女孩,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林殊文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残缺。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周季礼看着林殊文,忽然想起她也许是想听好听的?“哦……你是不一样,因为你是我老婆!”
林殊文听了这话,眼眶湿润。挂了视频,她想好了。不论周季礼有什么图谋,也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变心。
这一次的婚礼,她林殊文就是要一辈子……
结婚后,周季礼依然很忙。众多的应酬和数不清的加班,但是不论再晚,周季礼都会回家。
偶尔的清闲,周季礼就在家里弄了清粥小菜,两个人吃的不亦乐乎。
“周季礼,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水到渠成啊……”
“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
……相似的对话,林殊文问了不下三次。但是每一次,周季礼都是一样的回答。
小宝宝降生的时候,周季礼把他所有加班的日子全部调休了。在家里,伺候林殊文和他们的儿子,整整三个月,人都瘦了一圈。
儿子很健康,五官看起来也很饱满。
林妈妈抱着孩子,眼里带笑,嘴角不停的念叨。“谁能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福气呢?找到个周季礼,亏得你还瞒了我七八年。”
“妈,我没有瞒你!”林殊文和林妈妈在家照顾孩子,周季礼临上班前,已经准备好了一天的饭菜。林妈妈看了,无不感动。
“怎么没瞒?别人季礼都说了,你们读大学就在一起了。你个死丫头,还嫌弃别人……”林妈妈逮着林殊文,又是一通抱怨。“你说你,当初就因为你这个样子,你爸嫌弃我们娘俩,自己跑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一直揪心你的工作和婚姻。工作你倒是能干,但是为着婚姻我是拜托了多少人啊?你倒好,藏着个好的,不告诉我!”
林殊文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明白她妈为她付出了很多。她现在也为人母,很多妈妈的抱怨,她都愿意倾听,但是不反抗。
晚上周季礼回来,和他说到妈妈喜欢抱怨,而且总觉得她低人一等这事!。周季礼抱了抱林殊文,狠狠的闻了闻她身上的奶香味。
“你要学会体谅你妈,你越是觉得她可恨,其实她越是可怜。社会险恶,她带大你很是不容易。我们为人子女,要心存感恩!”
有时候,周季礼真的就是她的启明灯。总能温暖她的心,开解她的结。
“周季礼,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殊文趴在周季礼胸膛,周季礼笑了笑。“终于换了个问题了!不对你好,你以后再去相亲可怎么办?”
林殊文翻了个白眼,感情周季礼和妈妈都透露了她的不堪往事了?
林殊文睡着了,周季礼摸着她的头发。想起往事,他为什么会喜欢林殊文呢?可能真的是觉得她好看?
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新生会上。他是学生会主席,特意出席了那次会议。
林殊文是新生代表,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看起来温婉动人,只一眼就吸引了周季礼的目光。
她很有才情,发言稿才气满满。赢得了满堂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