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君可知(2)

2019-02-14 18:06:05

爱情

“又是奉系,他们是担心我太晚挥师北上,所以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极限吗?”

陆枫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书桌上,那张摊开的报纸,黑色的大标题极其醒目,足以令每一个进入这房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夜,沈轻岚应该是在偷印信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进屋安放炸弹,并且听到了他们临时更改计划的对话,所以才会多此一举到酒店将他带出来的。

秦君泽抚了抚发疼的太阳穴,幸好,他们没有发现她。

窗外清风拂过,一树梨花簌簌落下,他仿佛还能看见她依偎在他身侧,抚摸着微隆的腹部,与他谈论未出世孩儿的名字。光阴里的湖,砸下一粒石子,便是久久不散的涟漪。

沈轻岚抵港月余,香港便开始爆发一场大规模的疟疾。

她住在路边的旅店里,日日都可以在临街的窗前看见一辆辆运载着尸体的卡车驶过,那场面着实瘆人。

半个月后,疫病开始得到控制,她终于可以上街透透气了,却不想,因为她施舍了路边倒地不起的乞丐一块银元,回到旅店之后,便开始浑身发热,冒冷汗,显然是疟疾发病的前兆。

她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英属医院,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她,可是一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她缓缓走上台阶,却被迎面走下来的一个男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又因此失去了重心,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可是,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疼,她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将军,那个男人怎么处置?”

秦君泽按着疼痛不已的左肩,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毙了”。

“可是,我们查过那个人的身份,他是英国籍的,这又是在香港,怕是不好办啊!”

“不好办?”他像是听见了好笑的言语,抬起头来看着来人,“我就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们又能奈我何?”

来人连连点头,不敢再反驳。毕竟秦君泽刚到香港就让他遇上这一幕,他没拿枪毙了自己这护卫队长的脑袋就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秦君泽心尖上的人,果然是动不得的。

沈轻岚终日处于昏沉之中,偶尔醒来也只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而后又阖上眼眸。她好累,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光怪陆离的梦中,有韩冰、陆枫还有他。

春寒料峭的三月,她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毛茸茸的白狐皮毯,缓缓睁开眼来,秦君泽半跪在她面前,温柔地挽了挽她散落在眉间的碎发。

“还疼吗?”

她忍着腹部的疼痛,愣是挤出个笑容来,看着他摇了摇头,盼望已久的孩儿在她的疏忽之下化作一滩浓血离开,他未苛责她半分,反倒是日日悉心照料,可是她怎会不知,那个寒凉如水的夜,屋外隐忍压抑的哭声是这枕边人最放肆的祭奠。

“你这是怎么了?看了我整整一日。”她觉得他有些奇怪。

他举起汤匙喂了她一口参汤,笑道:“夫人生的这般俏丽,为夫如何能够看尽?”

她红了脸,嘴上说着“油腔滑调”,心里却不知漫出了多少欢喜,只是,欢喜之余,存了些惴惴不安。

果然,几日之后,在秦君泽外出巡防当夜,她服用的安神药中被人加了些迷药,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陆枫送出了府。

宋明城下,她悠悠转醒,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只得到陆枫口中两个冷冰冰的字眼,“军令”。

韩冰将她抱了起来,准备放进汽车时,她伸手抓住了车门。

“告诉我,秦君泽拿我换了什么?”她的声音因为病了许久,早已沙哑。

韩冰不想说,可是雪势越来越大,她又无半分妥协的样子。终是无奈地抬头看了城门一眼,“宋明城,他用你换了这座城。”

斑驳的墙体,见证着这座兵家必争之地的历史沧桑,毫不夸张地说,得它即得长江天堑。她从小就知道,秦君泽的抱负绝不仅仅是这江南一隅之地,他要的,也许是当年的万里江山。原来,往日的山盟海誓,温柔缱绻都是一场过眼烟云,她竟也有一日会成为他交易的筹码,成为他实现至高理想的踏脚石。

紧抓着车门的纤纤细指一点点地松开,她的手渐渐垂了下去,目光涣散,若不是她的胸口还有些微起伏,韩冰几乎以为她就这样离开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一切,趁人不注意时用玻璃碎片割破了手腕,逼着韩冰去通知秦君泽,她要他亲口告诉她,他不要她了。

可是,鲜血流了一地,秦君泽都没有来,倒是一张今晨的报纸从韩冰的公文包里掉了出来。

“秦韩联姻,珠联璧合,从此长江一线固若金汤。”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怎么可能放弃香闺美人来看她这下堂之妻呢!

韩冰抱着她去医院,不停地骂她傻。

她也觉得自己傻,不傻?怎么会爱上秦君泽这样的人!

梦醒了,她看见秦君泽站在飘窗下,穿了一身便装,斯文儒雅,没有半点在战场挥斥方遒的气势。

“我去叫医生。”他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知道她醒了过来,便转过身来。

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别走,我想问问你,当年,你那般对我,可有苦衷?”

房里没有开灯,她好像看见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听见半点声响。

侍从拿着军报慌张地冲了进来,秦君泽面色大变,抓起一旁的外套就要出门,却在关门之际,回头看了沈轻岚一眼,他说:“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解释?这意思是,其中确实是有隐情的吗?

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许多。

沈轻岚住在秦君泽安排的公馆里,衣食住行皆有人打理,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锦衣玉食,岁月无忧的日子。

收音机里每日都在播报战况,她竭力装作不在意,却在听见秦军节节败退的消息时,失态地打翻了咖啡杯,滚烫的褐色液体烫红了白皙的手臂,钻心的疼涌进心底。

手边的电话拿起又放下,她终是没有勇气打去问一问,他是否安好?只是孤独地夜夜被噩梦惊醒,然后抱膝蜷缩在床角,看着房间里他唯一的一张照片,发一整夜的呆。直到洗脸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原来那眼泪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曾经在脸上肆虐过。

大门口终于响起汽车熄火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从楼上跑了下去,青天白日之下,陆枫臂上缠的那块白布显得异常刺眼,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陆枫身边的。

陆枫有些尴尬地别过眼,因为沈轻岚失仪了,这会儿的她,穿着吊带睡裙,光裸着白皙的脚丫,乌黑的发披散在身后,莫名地凄美。

她强装镇定地问道:“将军呢?”

陆枫将军帽檐压得很低,以致于沈轻岚看不见他的眼睛。

“夫人,这是将军让我转交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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